筏子弃书说

漫步西江

<p class="ql-block">那天,筏子兄在群中发出视频,他整理出很多旧书刊,准备当破烂卖掉,他附言说:</p><p class="ql-block">全是身外之物,二百多斤先作废纸卖,明年再买一次。奔七的人了。不再执著文学、诗歌。放下。身体第一,快乐第二。安享晚年。</p><p class="ql-block">应该说,筏子兄如此毅然决然的行动对我震动很大。除了对他关于身体和快乐如何排名我有明确的异议外(我觉得身体和快乐应并列第一),我对自己至今还很狂热的书籍网购行为也产生了强烈的质疑。</p><p class="ql-block">其实,在我年过五十之后,这种质疑一直伴随着我的淘书读书生活。一方面,我继续不断地淘书,我在线下淘书,如海门老街每周末举行的旧货集市,有时去杭州就必然要去旧书店或杭州收藏品市场,但更多的还是在网上淘书。网上淘书实在是太方便了,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逛遍全国各地的书店,而更重要的是,集合了全国那么多网店的孔夫子旧书网,实在有太多好书,而如果你有耐心做到货比三家的话,你还可以淘到价格便宜而品相还是不错的你久所心仪的好书。于是,家里的书就越来越多了。以前,我总是用很强大的理由告诉自己:买吧,只要是你喜欢的书,你就可以放心地去买,现在没有时间读,以后退休了,你有的是读书的时间。但是这种一往无前的阅读豪情和壮志,随着年岁的增长,心里也会潜滋暗长出另外一些疑问:一个人一生果真需要而且能够读那么多书吗?以前我周末在家读书,可以从早上一直读到晚上,一本二三百页的书就能读完了,现在慢慢地有了问题:先是脑袋的疲劳感袭来,再是眼睛的疲劳感袭来,但或许是两者同时袭来的,我不能不放下书。所以年轻时读书很多感受不到的困难,这时都慢慢会很现实地浮现上来:原来读书还是需要体力的;原来读书还需要身体的组织功能保持年轻态的,但功能老化又是不可逆的。</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淘书时另一方面让我犹豫的心态。但这种犹豫虽然越来越明显,甚至越来越强烈,但至今没有对我的书籍网购产生让我减缓趋势的影响。虽然这几年受疫情的影响,海门老街的周末集市停办了,虽然我去杭州上海的机会更少了,我在线下淘书几乎没有机会了,但我的网购一如既往,而且淘书是我唯一的网购行为。我既不在网店上买吃的穿的,也不买其它家常日用。很多人都知道我是网购达人,但他们不知道我上网一直来就仅仅为买书。</p><p class="ql-block">曾经听到一位同事感叹:现在即使是想读书也读不了了,书页上的字看不清了。这位同事比我的年龄更轻,他很羡慕我还能坚持读书,而让他更佩服的是,我这些年一直用手机写作,不管是写简短的公文应用文,还是写文学作品,我都在手机上写。我甚至不用手提电脑或平板,我觉得手机更轻巧,而且手机我们平时本来就离不了的,是一定随身带着的。而且手机使用方便。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是大块的时间还是零碎的时间,坐下来,你就能用。别人也在用手机,他们还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在刷剧打牌玩游戏呢。</p> <p class="ql-block">一些同事知道我用手机阅读和写作的人,都很羡慕我的眼力久用不衰。我自己也总是引以为傲。但最近去体检,医生说,你的眼睛老花了。我说,我没觉得我的眼睛有别人老花的那些不便啊。我能正常看书,我能正常看远处的字。医生说,这些马上就会来的。</p><p class="ql-block">这让我感到了一种紧迫的紧张,如果我的眼睛真的像其他早就老花了的同事朋友们一样,那我还怎么读书呢?如果不读书,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有什么乐趣呢?</p><p class="ql-block">而就在这个时候,筏子兄开始抛书。他要让书离开他的生活。我想起我的一位老师,她是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近四十年不见了,那天我在家里查找资料时发现了毕业那年的学生学术论文报告会,我的一篇关于王蒙小说的论文被选中,这份目录至今被我珍藏着。我想起了当年的论文指导老师,她也是我们当代文学课程的老师。我忽然很想联系她,表达我对她的指导提携之恩。我通过其他老师找到了她,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听到了电话那一头爽朗响亮的声音,她应该近八十岁了吧,但听起来声音还很年轻。我问她这些年都还好吧?她说,怎么不好?天天唱歌跳舞。除了一日三餐,就是玩。我再问,这些年您还在做什么课题研究呢?她说,做什么课题研究!我早就不做了。我也不再关注文坛动向。这些都是人生过去阶段的事情了,现在的生活,是要让自己开心,怎么开心怎么来。</p><p class="ql-block">筏子兄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尤其爱读诗。他从一位电力工人成为县作协主席,靠的就是对诗歌的热忱,对阅读的钟情。退休之后,他的生活轨迹一再在变化:先是少读书,并宣称不写诗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群众文化事业中,他不但自编自演小品、相声、三句半,还被政府聘为乡村文化大使。他很忙碌,几乎一年到头都有编演的任务。有些文友诗友为他不再读诗写诗感到可惜,他说,演出能给我带来快乐啊。你看老百姓多么喜欢我们的演出。看到他们鼓掌的热烈,看到他们来看演出的盛况,我们也感到了满足。这种满足诗歌能带给我们吗?诗歌是越来越小众了。当然,有一天,如果我演出累了,我觉得写诗更能愉悦自己,我就再写诗。我又没有说我要告别诗歌。</p> <p class="ql-block">若干年过去了,筏子兄只是偶尔写几首诗,他并没有能彻底回归诗歌,他的兴趣再一次大幅度转弯。他不再参加各种群文演出,他甚至辞谢了“乡村大使”的头衔,他忽然爱上了彩视制作,现在又爱上了短视频制作。他认为彩视和短视频与公众的交流感更强,更方便反映公众、朋友们和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参加了一些制作软件的培训班,他从一个视频制作的菜鸟,现在成为了达人。他的夫人也是个摄影爱好者,现在他们经常夫妇俩结伴行动,夫人常常成为他的短视频作品中的中心人物。</p><p class="ql-block">这样,他就觉得侵占了家里太多面积的旧书刊越来越碍眼了,越来越堵心了,反正眼睛老花之后现在想更多地亲近纸质阅读已经不可能了,还是弃之而后快吧。把它们清除出去,不仅能腾出家里有限的空间,更能使内心更加清朗。</p><p class="ql-block">我的家也早已书满为患,我现在还要把淘书这件事坚持下去吗?</p><p class="ql-block">2022.10.3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