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乡愁

福全

<p class="ql-block">人过中年,对家乡的思念已经非常具象了。一条路、一条河、一座老屋、一个玩伴、一缕炊烟、一声吆喝,都那样刻骨铭心,连最初毫不在意的场景在游子心里也分外清晰温暖。我知道这是落叶对根的怀旧,是夕阳对远山的眷恋。那些被尘嚣掩埋了许多年的最初最美好的记忆,总在千折百回后,被重新拾起擦拭,供奉于灵魂最纯净的灵台上。这种血脉相连、鱼水交融的情怀总在某一时刻让游子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当朋友笑逐颜开地打电话告诉我家乡已发生巨变,没有了土房子、铺上了柏油路、盖起了楼房时,我不知欣喜或是忧伤。家乡门前的那条清澈的小河干涸了,那是我们小时候夏天沿着溪水一路前行,用手摸出小鱼小虾,然后蘸了盐裹了泥巴香喷的记忆,是我们冬天在光滑的冰面上滑着冰车、单脚驴忘情大笑的回味。如今它已是垃圾遍布、坑道纵横、不堪入目。那座秀丽的小山是五月节拿着鸡蛋粽子的一群小伙伴互相追逐的欢乐场所。可如今正被利欲熏心的人们挖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那两汪供人饮用的泉眼如今只剩下淤泥垃圾覆盖的土坑。那些昔日茂密的树林早已变成了田地和荒原。那些冬暖夏凉的百年土屋,热乎乎的土坯炕都不复存在了,还有每到逢年过节结队的人群相互拜年的情景也逐渐消弭。</p><p class="ql-block">好多儿时玩伴选择了远走他乡,就连窗花也被空调暖气熏得不见踪影。我理解的乡愁是几个伙伴疯狂玩耍后睡在草堆里,半夜醒来感受露初凉、月光光的真情实景;乡愁是父亲的一袋闷烟半壶老酒,是母亲一声声亲切的叮咛;乡愁是我在这头、你在那头共享天上明月的默契,还有那本土方言召唤的一声乳名。滚滚的时光车轮来了又去,蓦然相向却已经是相见不相识。人与人物与物之间的距离发生了质的变化。在很多无眠的深夜,我灵魂的大声呐喊被夜的漆黑淹没得一无所有,故乡的记忆只定格在记忆的相框里。我自知变化和向前的洪流是不可阻挡的,那些花开花落、月缺月圆是最自然的景象,可是我依然双目濡湿。</p><p class="ql-block">故乡和母亲是这个世间最温暖的字眼,他们让多少羸弱的心灵得到安慰,让多少颓废的意志得到奋发。可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今天,多少游子再也找不到根的感觉!父母走了,热土嬗变,我们像麦田里的稻草人一样,孤独地守望着,不知道那些装满记忆的行囊能抚平多少创伤。无论秦时的明月,还是汉时的清风抑或唐风宋雨都寄托着无数游子满满的离情别意,前仆后继的游子们以不同的方式告慰着浓浓的思乡之痛。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p><p class="ql-block">在时代高速发展的今天,在钢筋和水泥构造的世界上,我不敢赤脚奔跑,得不到泥土亲吻的脚掌学会了亦步亦趋的行走,灯红酒绿湮没泥土的气息,当尚有良知的我们不怕苦痛地揭下一层层面具时,心底汩汩流血。可是黎明前我们还会装扮好自己前行,但我们深知自己是母亲的孩子、故乡的赤子。如果有一天我化作一缕灰烬,我不去面对鲜花和美酒,不愿做异乡的孤魂,我愿在熟悉的芦管声和皎洁的明月照耀下回归于泥土,做一粒草芥,更行更远还生。乡愁已逝,呜呼哀哉。</p><p class="ql-block">文丨董 贵 编辑/福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