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的时候就想起那棵老洋槐

走四方

我家那棵老洋槐至今已有80余载的历史了。小时候，在它的护佑和陪伴下，我度过了那段快乐的时光，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情结和浓浓乡愁。
当暖阳沭浴，春风习习时，它那带刺的枝条吐出了新绿，渐渐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椭圆叶片。春末时，花包开放，一树银光，雪白的花瓣晶莹剔透，给人以纯洁、清新、脱俗之感，其花冠似蝶，重叠悬垂，犹如串串风铃随风摇曳。弥漫的花香，芬芳扑鼻，沁人肺腑，一群群蜜蜂穿梭于花海，陶醉于采撷，令人感慨，也让我懂得了劳动创造幸福的真谛。洋槐花不仅清香素雅，观赏价值高，药用功效好，而且勾人食欲，不论蒸炒或做饼，都让你尽享香甜。记得有年槐花盛开时，家人把镰刀绑在竹杆上削掉一枝枝槐花，眼看一树光秃，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后来明白，削掉的树枝越多，树的长势越旺。槐花除了自家采，也让邻里采，那一年，我们还将捋下的槐花送给路南董姓的一家兄弟，人家也不亏礼，遂将自家的香椿叶回赠品偿。

　　夏季，邻居们喜欢在这棵树下纳凉休憩，我也收获了诸多知识和无尽的乐趣。这里，曾有伙伴们的琅琅书声和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的笔迹，我们用纸叠的飞机可以超低空飞行，叠的蜻蛙能蹦哒前行，用毛草编的小狗活灵活现，用高粱梃子扎的油子（蝈蝈）笼适用美观，用红薯叶梗做的项链女孩们戴上也会炫耀一番，玩泥蛋，摔泥盆，打泥仗，尽管脸上沾满了泥巴却依然兴致勃勃。这里，曾有军旗里的战火硝烟，动物棋里的狮吼虎啸，还有大家跳绳、抓子、打扑克的层层浪花。午饭后，铺席而卧，仿佛空调房，偶尔也有黄粱美梦。难以忘却的是大人们讲的一些故事，如少年英雄王二小，民族英雄岳飞，《半夜鸡叫》，特别是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聊斋》故事等。有一次孙大爷问我们见过鬼没有，伙伴们摇头不语，他说，其实谁也没见过鬼，但传说鬼的脸上有三个黑洞，披头散发，满脸血道子，他来无影，去无踪，夜里走路千万别回头，否则他会跟着你，河塘里游泳别去深水处，因为淹死鬼要找替死鬼，有时他还会附体显灵。那段时间，我不敢一人走路，即便有同行也不敢回头，后来李老师给我们讲，世界上本无鬼，就算有鬼，也是人装或编出来的。从前有两位农夫打赌，一个说村头那块坟地经常闹鬼，夜间老有哭声和鬼灯跳动，你要有胆，半夜时就把这个楔子钉在那里。另位壮汉不信邪，挑战一赌。时至午夜，壮汉拿起楔子和铁锤前往，只见四周漆黑，死一般寂静，并不见鬼哭及鬼灯，忽然一阵旋风，地上沙沙作响，心中不禁发怵，惊慌中匆匆钉下了木楔，当他起身离开时，衣服却被死死地拽住，顿时，他毛骨悚然，大喊“兄弟，你放了我吧！”挣扎中，他猛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丧魂失魄的他拔腿就跑，早上穿衣时，发觉长袍破洞，方知昨夜是把楔子钉在了衣服上，虚惊一场，自嘲心虚。后来又听了鲁迅踢鬼的故事，自此，我也渐渐地不信鬼了。

这棵老洋槐，是我们的保护伞。当骄阳似火时，它那如盖的树荫为我们遮阳避暑，当雨水降临时，它把我们抱在怀里，遮雨挡风。记得有年夏季的一天午后，刹时乌云滾滾，一阵暴风骤雨，把我家的房顶卷走了一半，唯独它身旁的一半安然无恙。60年代初国家遭受三年自然灾害时，它为乡亲们纾困，缓解了粮荒之急。1975年中原地区特大洪灾后，因村里统一规划建房，我家离它而居。有次故里探亲，我急步来到它的身旁，上下打量，伫立良久，心潮起伏。它那容颜已显沧桑，树冠已是稀疏，孤孤单单地立于围墙旁，如同村中留守老人静静地坚守着，平日无人问津，只有花开时人们才会瞟它一眼，好在阳光依然，在它的北面一隅有片槐树苗和小竹林，长势茁壮，郁郁葱葱，鸟儿飞来跳去，鸣声清脆悦耳，一派生机景象，宛若老洋槐繁衍的后代，充满了希望。在落日的余晖中，它那枝叶被晕染成霞，驻足观赏，呈现别样风采。

撰文、编辑：走四方（王保安）

图片：选自网络



2022年11月1日于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