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母亲

田红梅

忆我的母亲

——百日祭文

农历六月二十六日晚，我敬爱的母亲受尽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弥留之际，我摸着她渐冷的额头，握着她的手腕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在我的啜泣声中，心有感应的她留下两滴清泪，最终带着无限的眷念安详地闭上了双眼，永远地扔下了她最亲最爱的人。那一刻，为了让她走得安心，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母亲解脱了，她再也不会受病痛的折磨了，不能让自己的哭声搅扰到她的灵魂无处安放。守着母亲的灵柩，我们仍不愿相信就这样失去了她，可是我们以后真的再也没有“妈妈”可以喊了。

　　今天是母亲去世的百日纪念日，一百天在时空的长廊里也许只是短短的瞬间，却把我们姊妹四人对母亲的思念拉得很长。清楚地记得没有母亲的第一个中秋节，我回到娘家，总觉得缺了母亲的家里多了几分冷清，让我无所适从。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闭上眼睛盼望母亲能走进我的梦中，问问她在天堂里是否一切安好；想她的时候，我一遍遍地看着相片中的母亲冲着我笑，却再也触摸不到她有温度的脸颊，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也许，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她的那一刻。

　　久久站立在母亲的坟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河，我的思绪飘回到童年时光，这条小河承载了我儿时太多关于和母亲的记忆：夏天的清晨或傍晚跟着妈妈挽起裤腿在河里浅水区扯水流下的一丛丛碧绿的猪草；到河对岸的一块水田里插完秧，回家时和妈妈坐在石桥上清洗满是泥巴的腿脚；河里涨水时和伙伴们手挽手结队，无知无畏在窄窄的桥上摸索过河时，被妈妈发现大声呵斥“危险，快转来”；冬天蹲在桥上陪妈妈捣衣、洗菜的情景……

那时爸爸在花园水泥厂上班，一年难得回老家几次。在农村独自劳作了近半生的妈妈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她是那么的勤劳能干，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我依稀记得，早些年在生产队，妈妈挣的工分甚至比村里有些男将还高，后来承包责任田分单干，妈妈更是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劳作。农村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是“双抢”，既要忙着收早谷，又要赶着犁田耙田车水栽秋谷秧。我依稀记得，那段时间每天天没亮，妈妈独自一人拿着镰刀去田里收割稻谷，抱、捆、挑，撵谷、晒谷、归仓……全靠她一个人忙里忙外，那时我们姊妹四人中我排行老大，我偶尔帮妈妈搭把手，学着做了些农活。弟弟妹妹小没人照顾，总是自己玩自己的，等妈妈忙完农活，天黑时回到家，看到弟弟妹妹东一个西一个的趴在大门角落，厨房的柴火堆睡着了，把他们一个个喊醒，她边赶着做饭，边给弟弟妹妹洗澡，搽痱子粉，麻利地把他们逐个“扔”到床上。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我们在妈妈“小小蚯蚓小小蚯蚓……”的歌声中甜甜地入睡。日复一日的忙碌好像一直延续到冬天，妈妈才可以闲下来在家纳纳鞋底绣绣花。小时候我和妹妹穿的鞋子都是妈妈做的绣花鞋，她的五屉柜里藏着很多彩色的丝线和各种剪纸花样。她绣的枕头、鞋垫常常被村里的姑娘婶子们拿去照样儿绣。

后来我们举家搬迁到花园，缘于一次爸爸从工厂休假回家，正逢农村最忙碌的“双抢”时节，他挑着沉沉的一担稻谷，赤着脚从河水里抄近路时，水底的玻璃渣子把他的脚割得血直流，也许那时他才体会到妈妈的辛苦与不易，就坚决不要妈妈种田了，把我们都带到了他工作的厂里。从此妈妈跟爸爸一起，在工厂里上班，做的仍然是最累的体力活，无论她多忙，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我们姊妹几个打扮得清清爽爽，工厂里的同事都夸妈妈能干会持家。从农村种田到工厂上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她叫过一声苦与累。

　　母亲一生勤劳节俭，性格刚强。四年前，她进食感觉吞咽困难，我们多次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总说不要紧，叫我们不要担心，还说是年纪大了，吞咽功能减退，慢慢适应就好。给她过完七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弟弟好说歹说把她带到武汉协和医院检查，当我们得知她患了食管癌，已是中期时，都难以接受，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我们隐瞒了她的病情，告诉她食管里长了个良性的小瘤子，割了就好。那次手术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做到下午五点多，做完手术直接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在重症监护室里我进去看了一眼昏睡过去、面无血色的妈妈，特别担心她，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谢天谢地，第二天妈妈终于醒了，转回普通病房，她冲着我们笑了，妈妈真的很坚强！身体稍微恢复好了些，就不要我们照顾她，她从不把自己当病人看。与病魔抗争了近四年，后来病情复发，在亲人们的反复劝告下，勉强治疗了一段时间就再也不愿意去医院。母亲的个性太要强，我知道她是怕拖累了她的儿女。在她最后的那段日子，病痛把她折磨得骨瘦如柴，痛得再很，强忍着也不哼一声。

　　母亲啊，您是如此刚强，处处为儿女们考虑，可是女儿再也见不到您了，再也听不见您的声音了。愿我的母亲在天之灵能感知儿女锥心历血的哀伤和思恋；天佑我的母亲在天堂没有病痛的折磨永远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