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学生时代未曾读懂的文章——《背影》

枫叶依旧

　　朱自清的《背影》是无数人学生时代的记忆。

这是一篇你初读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再看会被打动的文章。

打动你的，或许是那个蹒跚的背影，或许是那个混入人群的背影，或许是那个在晶莹的泪光中再现的背影……

但，学生当下的经历，是不足以理解这些的。

经典散文，如何诠释经典？

唯有走进文本。

文章开篇就写“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一句话暗示了父子二人关系的不寻常。注意，这里不是说“我已两年没回家”，也不是说“我与家人不相见已二年余了”，而是唯独与“父亲”不相见二年余。

父子之间是有矛盾的，朱自清的父亲接受的是传统教育，理所应当地认为什么都该听“我”的，而朱自清是一个受过北大新式教育的人，他追求的是自由，这些问题，终因朱父擅自领取儿子的薪资而爆发，朱自清辞去职务，离家出走，父子关系进一步僵化。后来，朱自清曾带着儿子回家，两次都被父亲拒之门外。

这就是父子二人不相见的原因，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有着绝不平静的心事。这些年，父子二人恼着、怨着或者也恨着。那些不美好的记忆终会随着时光冲淡，正如文章结尾所说“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而“我”也忘却了他的不好，念念不忘着他的背影。

这些事情，发生在朱自清毕业之后，而文中所写事件，朱自清还在上学，父子二人，还没有决裂。但看“父亲买橘”之前的文字，字里行间，我们能感受到朱自清对父亲的“不耐烦”或者说是“嫌弃”，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年少无知爱逞强？

其实不然，祖母的离世，家庭的濒临崩溃，这一切皆与父亲道德上的过错有关。20岁的朱自清，虽与父亲观念不一样，但父亲也曾是他成长过程中仰望、依靠的大树。20岁的朱自清，对于父亲的品行，口不能言，却郁积于心，他一定无数次问自己：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没有答案……

这种情况下，儿子对父亲在情感上是有距离的，所以在车站，“我”才笑他迂，才觉得他说话不大漂亮，才一到车站就说“爸爸，你走吧。”

父亲纵有百般不好，但对孩子，他是真诚的。因为舍不得，明知会尴尬，踌躇之后，他依然选择亲自送。怕孩子路上口渴，即便家里已负债累累，要借钱才能办丧事，他依然选择临走前给孩子买些橘子。正是父亲买橘子时那个蹒跚的、爬上爬下的背影，让朱自清意识到：他的父亲一直以一种“笨拙”的姿态爱着自己的儿子。也正是这个背影，让朱自清意识到：那个让“我”仰望，给“我”依靠的父亲老了。

种种思绪，涌上心头，化作热泪，夺眶而出。

于是，“我”对他的态度变了，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原来是“我”说：“爸爸”你走吧。现在是他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主动权的互换，才有了那混入人群的背影。

那背影，温暖了记忆，温暖了时光。

时光荏苒，岁月催人老。年迈的父亲，放下了骄傲，放下了尊严，用写信的方式与儿子和解，他说：我身体平安。言外之意是“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又说：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言外之意是“孩子，我想你了，回家看看吧。”

朱自清读懂了父亲纠结：不想你担心，又想让你关心，又不想承认我想让你关心我。所以，读到此处，作者不觉已泪目。

1928年，朱自清的父亲读到了《背影》，此时，他已行动不便,他挪到窗前,依靠在小椅上,戴上了老花眼镜,一字一句诵读着儿子的文章《背影》,手不住地颤抖,昏黄的眼珠,好像猛然放射出光彩。此时，父子二人，真正懂了彼此。

这不是一篇简单的写送别的文章，也不是一篇所谓的父慈子孝的文章，这篇文章诠释了什么是亲情？吵过，闹过，怨过，却依然惦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