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糕与巧克力

最爱伦敦音 Sue

　　鸡蛋糕，非常中国传统糕点吧！无论现代都市还是偏僻乡村，鸡蛋糕的身影和味道绝不难觅。鸡蛋糕有过远远的被凝望，被渴望，悠悠的被品味，被回味的高贵时段。但在物质丰富，衣食无忧，各种零食琳琅满目的现在，鸡蛋糕也淡了颜色，风光不再。留恋它味道的大多是浸在传统中有些许年岁的人们。偶尔，你经过一家糕点铺，听路人一声：“老板，十块钱的鸡蛋糕。” 老板便麻利的捻下一个塑料袋，或两手撑开将众多鸡蛋糕拢进袋儿里，或快速用夹子将鸡蛋糕点进袋内，上秤秤好，熟练系好，一大兜鸡蛋糕便递到了顾客手里。瞅瞅，鸡蛋糕就是这么亲民，家常。

　　巧克力，英文名chocolate，绝对欧美绝对洋气吧！据说4000年前，它是南美土著人苦涩的黑饮料。它进入人类食谱也有700年的历史。漫长的几千年里它无数次的变幻模样，无数次的变幻味道。终于完成了由苦涩到甜蜜的转身。今天的巧克力经常搭配尊贵的奶油，香料，坚果被人们做成各种吸晴的美丽形状，被包裹上各种华丽的外衣，再被赋予“罗曼蒂克的爱”之意义，无论在大型超市，还是小型店铺，都身居显要位置，贵气十足，骄傲无比。

本扯不上关系的鸡蛋糕和巧克力，几天前，竟构成了一个意外命题，等我抉择。
疫情期间的国庆七天假期在家歇的还算身心静好。之后从10月8号至14号连续七天在校的尽头却不是离校回家整休，而是因疫情需封控，学生们继续在校至10月19号，连续十二天将是孩子们中学以来最长在校时长。
我的心是从一个上午的那节英语课开始被触动的。课堂上我给孩子们布置了背诵任务。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儿拿着书找我背。她走到我面前的第一句话是：老师，背完有奖没？我问：你想要什么奖励呢？她说：我已经三天没吃的了。此言意味着她除学校一日三餐外，果腹之物，一无所有。我的心似被蚂蚁咬了一口。
鸡蛋糕引起我的注意，是在下午的一个课间。我们班两个女孩儿喊报告走进办公室，来到我身边，轻声问：老师，这两天我们老觉得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捎几个鸡蛋糕？回家了我们再把钱转给你？听闻此话，我的心又疼了一下。于是毫不犹豫：可以可以。
下班回到家。餐桌上，我把心中的想法道与家人：孩子们这次在校时间空前长，我是不是应该买些鸡蛋糕安抚一下孩子们的味觉？家人异议：鸡蛋糕？为啥不买巧克力？小孩儿们喜欢巧克力。
巧克力的出现让我陷入了犹豫。我决定到校确认学生们的选择之后再决定。第二天的午自习前，我循多年习惯，饭后依然来到班里转转。看看孩子们是否有学习上的疑问，其它方面的困惑。那时，大部分孩子已在自己的座位上写着各科作业。我把“想吃鸡蛋糕还是巧克力”的问题抛给他们。于是，我get到了毫不犹豫且异口同声的响亮答案：鸡蛋糕！
我颇好奇于同办公室的同事们对于相同问题答案的推测。下午，趁大家都在，我又把“鸡蛋糕和巧克力”这两个选项摆在他们面前，问他们认为的学生们倾向的选项。她们也异口同声无比肯定：巧克力！而“鸡蛋糕”这个正确答案出乎了她们所有人的意料，也让我年轻的小同事文杰异常讶异！
其实，稍思即明：巧克力是衣食无忧时光里的风花雪月。是富足岁月中的丝滑点缀。巧克力在口中糯糯浓浓地化开，滋味肆意尽情地弥漫与胃无关，关乎的是精神。而漫长的在校日子里，寡淡的一日三餐已无法满足孩子们咀嚼的需要，肠胃研磨的需要。他们不需要巧克力的细腻的糯弱，他们需要鸡蛋糕粗糙的质感。他们需要饱腹感。此情景堪与：烈日炎炎的沙漠中，断水三四天的你面对一杯咖啡和一瓶矿泉水时你毫不犹豫的选择——生存的选择——同理。
于是，现实主义的鸡蛋糕就理直气壮的击败了极致浪漫主义者——巧克力。于是，翌日（18号，在校第十一天）晚自习，我们班就是从一生一鸡蛋糕的香甜开始的。而日常生活学习中任劳任怨的片长们和为班集体荣誉尽心尽力的刚赢得两场足球比赛胜利的运动员们则额外再多得一个鸡蛋糕。
然而，让我料想不到的是，鸡蛋糕的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晚自习结束后，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已散去。我教的隔壁班的一位勤学女孩拿着作业来让我批改。解释过错题后，我理所应当的认为：奖励勤奋好学一点儿都不过分。于是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鸡蛋糕递给了女孩儿。她道谢后离开了。至此，鸡蛋糕的故事依然未结束。
又是第二天，第二节课间间操暂停，孩子们自由活动。我在办公室备着课，偶然扭头，发现我任课的隔壁班的两个女孩儿在办公室门口无言地瞅着我。那是两个叫写啥写啥，叫背啥背啥，学习一丝不苟，作业如诗如画，成绩非常优秀的孩子。我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轻问：找我吗，孩子们？她们点点头。有问题吗？她们依然不语。我怕是她们因周围人多，不好意思说。于是把她们让进了办公室，又连问几声：啥事，孩子们？有啥事儿尽管说。她们只是面带迟疑，互相看看，又都看着我，依然不语。最后我发现她们两个手里都握着一个被卷成细卷儿的一元纸币。最终一个女孩儿弱弱地呼出三个字：鸡蛋糕。我顿时明白了，她们是想用手中的一块钱换个鸡蛋糕。我让他们把钱收起来，见外面学生多，而我袋里仅有的区区几个鸡蛋糕不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让她们去前面的女教工寝室院等我。在那儿，她们每人得到了一个我给的鸡蛋糕。同天下午的课间，两个女孩分别送我一个大苹果，一盒牛奶作为答谢。她俩真诚的把心意放在我桌儿上就跑开了，我想拒绝都来不及。鸡蛋糕的故事还在继续。
原定于19号周三下午的离校，因疫情形势严峻，离校申请未被批准，故离校时间又被推迟到21号。这也就意味着孩子们连续在校时间将长达十四天。
在校的第十三天上周一的课，晚上是隔壁班的晚自习。讲过课之后做练习。其中一题“用词的适当形式填空”中有5个句子，内含一个久已不见可能已被多数孩子忘了用法的短语。于是我便承诺：这道题你们能写对4题，5题都对了有奖。最终跟我下楼领奖的就有那三个女孩。奖品依然是实惠的鸡蛋糕。一个男孩儿拿了奖品道谢后快速离开了。看着袋中仅剩的三个鸡蛋糕，我说：你们一人两个，拿走饿的时候吃吧！至此，先后几次购买，总额为五十一块钱的鸡蛋糕，我一口未尝，就此散尽。
　　第十四天的清晨，我年轻的同事文杰是拎着一兜儿鸡蛋糕来上班的。她说：路上经过蛋糕房，突然想到了鸡蛋糕和巧克力的命题。禁不住想买些与我们分享。上完两节课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香甜的鸡蛋糕，我空前地被诱惑了。我一声大喊：文杰，我们可想吃你的鸡蛋糕！
　　现在我们又无奈被封控在家，网课之余，在组织以上文字的时候，我拿出朋友送的巧克力，剥开一块儿，放进口中，感觉的确细腻华丽。我又冲了半杯咖啡，小口啜饮，醇香幽幽的确沁人心脾。 不过，等解封了 ，能出门了，我一定要先去买一兜儿鸡蛋糕……
　　补记：彼时，恰逢家里有自己烤制的几块软曲奇，便用布包了两块儿，外加两块儿其它点心悄悄奖励了那位找我背课文的女孩。
（2022.10.28 Totally done)

故事有点儿长，你有耐心读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