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

王哥

《拾秋》

　　整个秋天，似乎每天都不会闲着。但凡有点空闲时间，就会到心心向往着的秋日田野。

　　秋天不仅有独特的秋景，更有独特的秋味。谁都用不着出远门便可随意品味到秋。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温度体感，更是在一树一叶，在农民朋友忙碌的笑脸。

　　乡土中国，秋收冬藏。数千年来，几乎所有从事农业劳动的祖祖辈辈，无不盼望着秋天的到来。冬积肥，春耕种，夏经营，一年四季的汗水劳作，就是为着这个有收获的秋天。

　　我喜欢秋，喜欢秋天的累累果实，这是人类得以繁息的物质基础；我喜欢农民，喜欢那种把种子播撒后的踏实与简单，喜欢他们对秋日收获的美好期望；我喜欢收获，用汗水浇灌出来的收获，总会使人在安然中美梦；我喜欢土地，托起山川，承载江河，护佑生灵，它是安放我们灵魂的终宿。

　　深具农民情结的我，总会在不同季节里感受不同的自然气息，秋日更甚。走在田野间，你会感怀大地母亲的纯厚，你会感觉到天光温蕴的爱抚，你会享受温柔雨露的亲吻。

不仅如此！除了这些，你还能顺手采拾回各种各样的果实。只要你勤快，大自然馈赠的可用食材到处都是。即使是有土地承包者的各类经济田，不免也会有许多被遗弃了的果实，玉米、高粱、黄豆、萝卜、辣椒、白菜，这些多数是主人不够细心而漏掉的，是菜商看不上品相的，是菜农无法自身消耗的。每一片被主人开放的秋地，默许着拾秋人的采摘与捡漏。这就是拾秋。

我就对拾秋的愉悦情有独钟。

　　收割完的玉米地里，总会有遗留下来的玉米棒子。只要你有耐心，勤于奔走，总会在艰难奔走与细心收索后找到惊喜。宛如钓鱼人耐心等待后突然的——黑漂！中鱼！杨杆！好大！斗遛！心跳！激动！

　　或许很多人都体会到了这种快感。每年秋收后的田地间总会引来一波又一波的拾秋人。祖祖辈辈拾秋的激情从未消减。

　　裹脚的外婆最能拾秋。在我看来，三寸金莲的他老人家实在是走不了多远的路，更何况是田野间本无路的踩腾。不过外婆凭借她的勤劳总能有令我惊奇的收获。拾了夏麦拾秋粮。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拾秋是贴补家粮食的唯一办法，毕竟生产队里分发的那点口粮不足以支撑一家老小的温饱。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在秋收后拾秋。那个年代，饥饿的恐慌笼罩了大半个中国，与其说是拾秋，更不如说是从土地里一粒一粒的“抠”秋。

外婆不仅仅拾粮食，还要拾柴禾。能源开发与供给的限度，容不得对能量的浪费。生活取暖，烧水做饭，全凭秋收后地里的那些可利用秸秆。整个秋天的拾秋，外婆从来不会在家闲着。

那个年代，外婆拾秋，拾的是生存。

　　乡村教师的母亲，也爱拾秋。用她的话说———一到地头就愁的走不到地里；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玉米棒子。

秋日里放学归来，做好午饭的父亲总是命令我骑车到村头的某一个方位去接拾秋的母亲。去时轻身，归来满载，母亲弱小的体格想把拾秋的收获带回家，着实辛苦。我会欣然的接令。

归来的路上，母亲总会对我说：靠劳动收获不丢人：人不会因为劳动累死，病都是坐出来的。

月供商品粮在别人看来是很幸福的家庭，不过能吃到新鲜可口的粮食，没有母亲的拾秋，也就没有记忆中那新鲜玉米面疙瘩的香甜。

母亲拾秋，拾的是新鲜！

而我，在母亲的拾秋中，拾到了勤劳与教育。

　我拾秋的经历，可以追踪到集体公社化时期的上学。学校在每年的秋收时日里，安排我们到地里拾秋。按照各自拾到粮食的多少计工分。

自己到底记过多少分，从未而知。只是记得：与一班同学在田野间打闹，分享某个同学带来的一大瓶糖精水，实在是好喝！

那时，拾秋，拾的是一种快乐！

　如今，已入秋年的我，总是对拾秋有着特殊的情结。这情结里有儿时的快乐，有母亲壮年时轻盈身影的驻留，有对外婆勤劳持家感叹。

我拾秋，拾的是一种情趣，一种感恩，一种情怀。

　　

这情怀里有生命对生命的怜惜。就像拾白菜时，看到被菜商与主人遗弃在地里的白菜，总是不忍心让它失去本来的价值。它曾努力汲取天光之育，它曾孕吸大地育养之情，它没有吸足足够的化肥，它没有经历农药的佑护，它虽难登大雅之堂，总有慧眼识的鲜嫩。

拾秋，并不希望能拾到一粒粮食，一颗蔬菜，那至少说明颗粒收尽，行情看好，农民朋友辛苦劳作终究能颗粒归仓。时代不同了，经营、生产、促销的模式都已发生了深刻的改变，遗弃的秋实总是比外婆那个年代多了又多。

拾来的那些少许的秋实为人所食，只是勤快一点的简单。况且拾秋并不全是为了秋实。我总是在已经被数次拾过后的菜地里寻找，寻找那些不如苹果大的菜芯，那绝对是美味，绝对是白菜里的精品食材。

秋日，快乐的拾秋日子里有感恩，有回忆，有惊喜，有美味，有欣慰，有彻悟，有养生，有对身体素质的锻炼。

　　秋景入心，秋实慰身，秋乐逸情，秋识秋事秋趣，使人怎能放下对秋的挽留。

　　秋，就是秋，如同秋年的我。它不与春争艳，不与夏争烈，不与冬争洁。它是春绿中的质朴，是夏烈中的沉稳，是冬洁中的慰温。沉甸甸的秋会让你放下曾有过的虚荣与浮躁。

来年，拾秋，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