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河，神仙造

秋韵刚露

童 年 那 些 事

秋韵刚露

第十章 大车河祭

第三节 大车河，神仙造

大车河很美，美仑美奂，美不胜收，美妙绝伦，美若天仙，美……真是用尽所有嘉美之辞赞颂她也不为过！还是用我当年放牛娃的亲身经历作证吧。

为了砍割柴草，更是为了玩耍，我与小伙伴经常爬上大花蓝沙滩对面的大山顶上四处眺望，那里不仅视野开阔，而且也是大车河90度拐弯处，往西，可以隐约看到不停转动着的大水车；往南，橄榄树，大石壁和大沙滩清晰可见；再往橄榄树东南方向远处看，虽然己是朦朦胧胧，仍然依稀可见其在崇山峻岭中曲折盘旋的身影。真是百看不厌啊！她的面容是那么的多姿多彩变化莫测——在不同气候环境下，特别是不同光线条件下，她显现的面貌各不相同。她在远处的蓝天白云下飘忽不定，左摇右摆；在狂风暴雨中，她会在古树石壁下汹涌澎湃咆哮奔腾；在和风细雨中，她会在绿树翠竹簇拥中缓缓流淌——这是她最常见的面容，可谓“翩翩笑佳人， 绰约雅风姿”。

具体说来大车河美在何处？我归结为三点：

一是姿态美。她发源于大山区，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逶迤屈折，远眺是壮观无比，近看是娇媚无限。

二是江水美。大车河水一年到头都很清，除了来源于山泉水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河上游”三四十里两岸附近无村庄，也无田地，加上植被好，即使是整日整夜瓢泼大雨也不会造成多少水土流失，最多小半天河水又变成清凌凌的了。这是很多江河都没有的特点。

三是景色美。江河景色美不美主要看两岸景观。这是大车河的重要特色，得说详细点。

大车河之所以曲折盘旋是因为她穿行于山地间，岸边地形地貌变化多端。当然她的美主要得益于岸边多姿多彩的绿色景观，让她的景色显得格外的绚丽多彩。

两岸上的绿色最让人难忘——树木，竹子，花草，藤蔓，芦苇，筋古，芒草，等等，真是种类繁多。可惜我当年还小，很多植物都搞不清叫什么名堂，很多东西也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竹子很多，到处都是，其中以筋竹居多，还有石竹，丹竹，槽竹，紫竹，毛竹，等等。蚊帐竹（特点是长细直，当年常被用作挂蚊帐，还可做吊鱼杆，编织生产生活用具）也不少。还有一种筋竹给我印象深刻，一长一大丛，高一般只相当于大人身高，但每颗竹子从头到尾都长着吓人的尖刺——那种长一寸左右比铁钉还尖还硬的尖刺，在农村生活的人没人不吃过它的亏，人畜都不敢靠近它，乡民都在果园周围种这种筋竹，相当于建了一座铜墙铁壁保险柜。幸运的是，河两岸这种满身长尖刺的筋竹并不多，否则放牧都成问题了。

岸边树木更是丰富，品种数量都很多。绝大多数我都叫不出名，认识的寥寥无几，常见的有苦楝树，橄榄树，樟木，椑麻树，等。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大叶榕树，多处岸边都长有，且基本都是好多颗挨在一起，还千篇一律歪向河中，几乎把半边江河都遮住了。正因为如此，那些地方老少男人最喜欢去，尤其是夏天高温时节，爬上歪向河中的树干上睡觉，浓密的枝叶把空中的娇阳遮挡得严严实实，江中飘起阵阵凉风，眼看清澈河水中鱼虾嬉戏，耳听半空中知了鸣唱，别提有多惬意了。

还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花，一年到头都有，当然是春夏两季最为繁茂。只是我们这伙放牛娃对所有花都不感兴趣，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一颗花丛里长出许多黄白两种颜色花朵的花——金银花，因为晒干可以泡茶防病治病，还可以拿到镇上卖钱。

还有多种野果，如山稔，山竹，油橄榄，等。有一种非常罕见的野果：低矮而枝叶婆娑的小灌木，叶子有大人巴掌大，颜色偏黄，外表很平常。而它结的果实可不一般——挂在枝丫上，茂密的树叶遮盖得严严实实，你只有趴在地上，歪头向上瞄才可能发现果实。成熟果实深黑色，一梭6条，粗细长短就像大人手指，一咬满嘴黑红色，味道甜极了！真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水果。可惜当年我也只吃过两次，也不知道叫什么果，离开家乡后再没见过。

在大车河生活的鸟儿种类和数量也是数不胜数。常见的有燕子，麻雀，斑鸠，鹧鸪，喜雀，鹩哥，等等。它们很多都把巢建在岸边的树枝上和竹林中。印象深刻的是白鹤——所有白鹤肯定都来自方圆百里独一无二的丫髻岭村后的大鹤林（详见第二章《契爷契兄》）。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它们总与我们抢地盘：我们在沙滩上玩耍，它们也到沙滩边的水上抓鱼虾，还根本不把我们放眼里——吃饱了拉一大泡粪在沙滩上，那种鱼腥味很浓的鹤粪，令人讨厌透了。沙滩都是很干净的，躺上半天起身拍两下就干干净净的了，它却给拉上臭粪了！你赶它也没用，它最多紧走几步避到一旁。它们之所以如此胆大，完全是恃宠而骄！有两个原因：一是丫髻岭村有不得伤害白鹤的非常严格的村规民约，周边乡民同样遵守。二是据说鹤肉腥臭味很重，根本不能吃，就没有人伤害它们。要强调的是：不仅白鹤不抓，我们村的乡亲们都没有抓鸟的喜好，尽管鸟儿到处都是。我们这伙放牛娃也没人喜欢抓鸟，最多掏掏鸟蛋而已（我曾经偶而为之收获也甚微）。大人们又很少到那地方，因此鸟的种类数量都很多，在河里，在岸边，在树上，在花丛中，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

还有各种各样的蜂，如蜜蜂，黄蜂，牛角峰，地瓮蜂等。

有这样的景观大车河怎能不美？！一句话，她一年到头都是绿树成荫，翠竹成林，百花争艳，藤蔓撩人，莺歌燕舞，鸠唱鹤鸣，鱼虾肥美，瓜果飘香！要放在如今，在岸边修些栈道亭台楼阁什么的，我保证她能被评上国家5A级旅游景区。那样，你驾一叶扁舟从上往下畅游他几十里，“船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树色千峰翠，溪声万壑流。”那是多么的畅快淋漓啊！

有这样的景色，不管你在什么时间段，身处河边什么地方，看到大车河的面容都是美艳非凡的！讲个我小时候的故事。

盛夏的一个清晨，父亲推醒正在熟睡中的我：“鸡啼三遍啰，该割草去了。”我迷迷糊糊地起床挑了一担空秧箕（专用于挑水稻秧块的工具），抓着一把小镰刀就出了门，目的地是园背岭东南侧的坡地——坡地上的草是割牛草人的首选，草嫩，牛爱吃，用把割水稻用的小镰刀，连拔带割挖，一般一个多小时就能割满一担。

平日出门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可那天早上我都到“河上游”第二个拐弯处了天不仅没亮反而变得更黑了，差不多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明白是父亲搞错时辰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河边有块大石头，我把秧箕和割草刀丢一旁，靠着石头坐扁担上——先眯一会再说。

我是被一阵阵响亮的鸟叫声吵醒的，睁眼看天已朦朦发亮。再细看：不由一楞！眼前怎么是河？原来我糊里糊涂走到“河上游”来了！这边没有坡地怎么割草哟？都是平日一天两趟走习惯了的缘故吧。清晨的大车河我还是第一次见——管他呢，先欣赏一番再说。我爬上大石头顶上四处张望。

清晨的大车河真美啊！她在烟雾迷蒙中醒来了。

往东看，只见远处的天边——应该是大橄榄树附近——浓雾渐渐地变薄了，如袅袅炊烟，似淡淡青纱，在周围景色映衬下显出淡淡的绿色，大车河也变成一条淡绿色的彩带在天地连接处曲曲弯弯地飘荡着。隐约看到了大花蓝沙滩，前两天刚下过雨，沙滩小了一大半，河道当然宽了许多。天空是白色的，沙滩旁边那一大段江水也是白色的，远远望去，水天相接，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真正的水天一色啊！

一阵微风吹来，面前清澈见底宁静如镜的江面掀起了阵阵微波，在霞光中不停的晃动着，传到我脚下河边，拍打岸边石头发出轻轻的哗哗声。

往西北大水车方向看，晨曦下可以比较清晰看到不停转动的大水车全貌。最引人注目的是水车倒水时从水槽和水槽架溅起的水花，在霞光映衬下就像是无数大大小小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空中飞舞着，飘荡着，真是美极了！

我走下大石，漫步在江边，徜徉在朦胧的雾中，身体也觉得飘飘然了，仿佛脚下踩着云朵，在仙境中遨游！

傍晚的大车河同样很美。我们赶牛返回时大都已是夕阳西下了。常有的情况是：当我们赶回到大车河与板桥河交汇处附近时，太阳已经落到大水车顶上了。天边的云彩被绚丽的夕阳映照得耀眼夺目，倒映在清澈的江水里，微波荡漾，让人觉得仿佛天在晃动。碰巧时可以见到红太阳变成一个大蛋黄倒映在宽阔的江水中，大水车连同旁边的石竹林，岸边的大叶榕树，金银花丛等，全都变成橘红色，也统统倒映在江水里。如此景致常会让我不禁想起我背诵过的白居易的《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不过我觉得她还是白天最美——蓝天白云，绿树翠竹，百花争艳，虫鸣鸟叫，碧波荡漾，鱼跃虾游，真令人赏心悦目，乐不思返。而且，我总觉得她之所以那么风光无限，美艳绝伦，就因为她是神仙造的——她是七仙女抛下的一条神奇彩带，在那天与地的连接处逶迤飘荡，把绚丽多彩的美景播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