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封控

酒鬼

听娘讲故事 疫情无情，和咖啡对坐，听娘讲过去的故事。恩情娘说前几天，国军妈从新疆回来了（娘听错了，没有回来），娘说她很遗憾没去看望，娘说那个女人对她有恩，她今生难忘。我心里暗自发笑，不就是她临去新疆前给妈给了一顶帽子吗，值得当恩情难尝来记挂吗？娘看着我，又看着窗外，思绪仿佛飘过了远处的南山顶，跨过了雾蒙蒙的天涯，停留在了六十年代的小湾街道。娘说那个时候，我们家很穷很穷，常常食不果腹，很难吃到不加野菜的纯面馍馍。那一天，她和国军妈去挖野菜，走到黑虎湾沟的时候，她两腿打颤，一步都走不动了，国军妈对娘说，走快点，我俩去小湾梁上挖野菜，听说那里野菜很多，娘望着屹立在眼前的小湾儿梁，觉得山高路远，无法攀登，国军妈问娘，你怎么啦？娘说，不知道，两腿酸软，走不动了。国军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块馍馍，掰了一半给娘，说怕是饿坏了，吃点，娘说不能吃，我吃了你就没了，国军妈说，每人吃点，没了就算了，娘吃了国军妈给的馍馍，两腿顿时来劲，不仅去了小湾儿梁，还去了野火岔，挖了满满一篮子野菜。娘说她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馍馍，里面没掺野菜，纯面做的，香的很。娘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女人的恩，我欠人家的情。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雪中送炭吧。灰驴娘说我们家以前有一头灰色的骟驴，卖给了野火岔的一家人。她牵着灰驴给新主人家送去，在路过我家谢家湾那块地的时候，驴挣着挣着要去地里，她对驴说，今天只是路过，你不能耕地了，人家把你卖了。娘说她牵了五六里路把驴送到了新主人家，离开时她看见驴的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娘说第二天，她在家里瞎忙，一阵急急的蹄子声传来，她抬头时，灰驴一头撞开了我家的门，闯进了院子里，灰驴的鼻孔里喘着粗气，一看就知道是挣脱了新主人的缰绳逃奔回娘家来了，娘说她看着灰驴可怜，掬了两掬掬当时很欠缺的洋芋给驴吃，娘看着驴吃洋芋，抚摸着驴的头说吃完了回去吧，人家把你卖了……娘的思绪还在往满年间转悠，我的咖啡已经见底了。今天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好多年前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但愿岁月静好！ 生活点滴 娘很糊涂很糊涂了，常常丢东拉西，常常忘记一切。行动也是非常迟缓，走路颤颤巍巍，我总害怕摔跤，又怕不锻炼状况会更严重，于是总想办法让她多走走。喂鱼我在阳台养了六条小金鱼，为了让娘多走路，我对她说：“给你一个任务，每天必须要给鱼儿喂食，喂到年底鱼儿必须要长到一尺长。”娘憨憨地问我，“长那么大干嘛？”我说："过年了吃呢，"于是娘爽快地答应：”行呢，”娘喂鱼儿很认真，撒完鱼食看他们抢食，看鱼食没了赶紧再撒，我说：“够了，撒了很多了，鱼儿吃不完了，”她说："总要让它们吃饱，"当鱼儿肚滚腰圆地离去后水面还有鱼食飘浮时娘才能停止投喂。自从娘开始喂鱼，鱼食费得格外多。二百元钱自从发现娘最爱数钱之后，二嫂总要给娘给钱，一二百元，不是为了让娘买东西，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让娘数着开心。前天二嫂给娘二百元，娘对折之后又对折，然后小心地装在口袋里，过一会掏出来，展开数数，又折起来装好，又数又装，反反复复，有时候晚上都熄灯睡觉了，我会被娘身边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朦胧中发现她在数钱。娘的钱是用来数的，娘最大的乐趣是数钱，要说让娘拿钱买东西，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鸽子花盆我花了二十元钱从芳草园花市买了个鸽子形状的花盆，里面养了多肉，我独爱肉肉茁壮成长，娘却爱花盆憨态可掬。近几年娘因为体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更别说爱，她常常说我连自己都顾不了，还能顾及什么？这次却对鸽子花盆情有独钟，她连连说：“这个鸽子太心疼了，太心疼了，”我问："喜欢吗？"她连连答：“爱得很，心疼得很，”我说："卖给你"，娘眼露喜色说："好得很，多少钱？"我说："我花二百元从上海买来的，一百元卖给你，"娘更加高兴，赶紧掏钱，颤颤巍巍，把折得板板正正的一百元给了我。我接过钱，娘就要把花盆包起来，我说暂时摆放，等您回家时我给您打包，娘同意。十点多又到了娘小憩的时候，扶娘上床，转身离去的瞬间听见娘碎碎念念，"回去让老三也看看鸽子，他看一眼我也让他给我一百元。"我转身到娘跟前说："再给我一百元，我给您再买一只就凑成一对儿了"，娘立马翻脸："你生意做的好得很，做到你妈跟前了，"我说不买算了，懒得给你跑腿。娘一觉睡醒来，似乎想明白了，说想来想去还是一对儿好，让我把钱拿上，下次去上海再买一只… 人生的轨道，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起点，娘用一生努力奔跑，至今天憨憨的样子，估计只有外婆才见过…… 捉弄娘 我手扳门框的顶部，踮着脚做拉伸动作，抬头看见老娘坐在沙发上，心生一计，恶作剧一下。我对着老娘大喊"妈妈，妈妈，不得了了，挂住了，下不来了，"我大喊大叫，惊动了耳背的老娘，她扭头问我怎么啦，我做无奈装，说挂住了，赶紧想想办法，娘一把拉过拐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迈着颤颤巍巍的小步急不可耐地向我赶来，慌乱中拐杖飞到了一边。我喊撑不住了撑不住了，说着向后倒去，娘慌的不知所措，看她的神情，我笑得差点岔气……知道是我在恶搞后，娘气呼呼站在门口，不理我，我说进来坐凳子上，娘却说走得急了，腿抖的一步也走不动了……只能搬来椅子，让娘倚门而坐，我读书，她读我……… 岁月静好 春已经从这头走到了那一头，榆荚纷纷落下，柳絮漫天，和扬起的沙尘一起在城市的街巷飞舞。沁人心脾的绿透着新意彰显着生机，偷得一个半小时清闲，溜进芳草园。芳草园，昔日常去的地方如今已经有点陌生。春意阑珊，湖水清冽，鱼翔浅底，风敲竹韵，夕阳西下，我忘了归去。前天，嫂子替我照顾爹娘，我有了把酒言欢的时间，昨天，侄女替我照顾爹娘，我有了踏春寻芳的空闲，今天，我把自己的心收回，那里都不去，给娘热一笼包子，给爹端一个卤好的肘子，两人各投所好，各吃各的，我整理衣柜。春秋冬装隐去，夏装登场，满床满地，花花绿绿，无从下手。穿的时候总是缺着一件，放的时候真是太多，拿我妈的话说就是堆天囊地，无处收拾。胡乱整理完，已是十一点半，娘的包子还剩两个，爹的肘子吃去了大半。爹是一个不喝酒但喜欢大块吃肉的人，一个肘子，让爹心满意足，问爹娘，中午饭想吃什么？爹说不吃了，吃不动了，吃了这么多肉，娘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哪能不吃，不管吃了什么，到点就要吃饭。我向来欺娘怕爹，爹说不吃了，我如获圣旨，哪管娘的心事，于是安顿他俩睡午觉后，我煮一壶茶，和阳光对坐。午后的阳光，真有一种黄澄澄的幸福，和我的花儿，假山一起分享！茶的香味荡气回肠，咕嘟咕嘟的声音超过了一切名曲。放下手机，看着一个个小小的泡泡从茶壶的底部升起，倏地一下窜出水面，变得又大又亮，明晃晃一闪，爆出一团香气，破落水中，心思如茶壶中的泡泡，由小变大，不断升起，不断破落……四月即将过去，四月是林徽因的四月，而五月已经在路上，那么迎接！ 毛衣. 为了让妈能活动活动手指，二嫂从网上买了毛线毛衣针，并哄娘说乐乐在上海需要一条娘亲手织的围巾，这条围巾有重要意义，是定情的信物，务必织好。娘满口答应，声称一定织好。在娘的记忆力织一条围巾简直就是玩小儿科游戏。可是当真正开始织的时候，娘又真切地感觉到是那样艰难，她几乎每天求我：”帮我织一下，我已经答应你嫂子了，可是我真的织不出来了，”我努努嘴，一副自己的事情自己办的表情让娘既生气又无助，好多次她说不织了，好多次她又焦急地说赶紧织，将近两个月过去，织了不到半尺，而且不是丢针就是加针，窟窿眼睛到处都是，依然是只要精力允许就认真编织…… 看秦腔 陪老爹看完秦腔《斩韩信》，始明白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轮回。韩信本该活七十二岁，因做了五件大错事，每一件错事短去阳寿八年，五件短了四十年，最终只活了三十二岁。韩信死后，在阴曹地府被判来世投胎曹操，同时被判：刘邦投胎汉献帝，吕后投胎伏皇后，英布，彭越分别为项羽，刘备。上一世的恩怨在下一世的纷争中冤冤相报……看完秦腔，我笑对老爹说："爸，咱们下楼转去，你看人家阎王爷在四百年前就把人今生今世的来去判清楚了，咱们还在这里防什么呀？"爹笑笑说："还是别去了，在家呆着，万一点子不顺，自己有什么事不要紧，关键还要给别人添麻烦，忍忍吧，别去了，"我只好顺从。细细想来，老爹真是一个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人，我自愧不如。唯愿岁月静好！ 何以解忧，唯有面包 原以为碎银能解世间万种慌张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然这条真理在我年迈的爹娘跟前却行不通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自给自足的爹娘认为仓里有粮才是万全之策。昨晚三哥打视频，问我：”兰州疫情严重的很，你们吃的东西有没有？”我说：”有呢，洋芋上次疫情期间你寄来的才吃了几个，面粉年前家里拿来的还没吃，粉条，大肉，清油等家里拿来的东西都还多的很呢，馍馍放了一冰箱，我粗略看了一下吃十几天没问题，油饼还有我三嫂和大嫂炸的，以前带来后冻冰箱里没吃过，这次爸妈来了才吃呢，"三哥笑着说："你就吹吧，我知道快没了，现在疫情期间也不好给你们带了"，三哥的表情里全是遗憾。挂了三哥的视频，和爸爸随便聊了几句便睡觉了。今早起来，爸爸已经在熬罐罐茶，盘子里放着一个麻花，一个油饼。油饼有点干了，我对爸爸说，油饼快干了，能咬动吗？爸爸说咬不动也要吃，你给你三哥吹牛说馍馍能吃十几天，我看快没了，爸爸的担忧写在脸上。对爸爸来说无论早餐吃什么，馍馍是必须的，喝茶吃馍馍是固定搭配，任何美食都代替不了罐罐茶和馍馍。看出了爸爸的担忧，我解释说，馍馍都在冰箱里冷冻，我只是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要吃的才取出来，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爸爸笑笑不说话，我看出来他是不相信我的话的。早餐后突发奇想，既然碎银不能解心慌，既然仓里有粮才能解心慌，我何不拿碎银换粮？于是从来没有囤过食物的我屯了一堆馍馍，花了六十八元，解决了爹娘的各种慌张。 依娘而卧 小小纱帘遮光难，隔岸灯火照无眠连天呼噜惊梦走，抑扬顿挫惹人烦 做浆水 突发奇想，自己动手做点浆水。我妈说我这个人只要说风就要下雨，实话，从有此想法到付出行动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一夜睡梦香甜，醒来后第一时间冲向我的浆水罐罐，舀了一勺尝尝，一种怪怪的味道，全无浆水模样。偏了偏了，浆水在变酸的路上迷失了方向，转弯抹角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 听娘讲故事 爹在阳台看花儿，娘坐我对面看我熬茶。给娘斟了一杯，娘连连说不喝不喝，我劝说：“喝一杯，尝尝。”娘端起杯子，吸溜吸溜地喝了几口，说苦死了，不喝了……其实我熬的是黑茶，一点都不苦，只是在从来没喝过茶的娘的认知里茶是苦的，且是男人们喝的，（女人只能给男人烙喝茶时的油饼子，干家务活，要是坐下来喝茶，就有点不务正业了。）娘对我说："你把叶子扬圆了（享福了）。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娘絮絮叨叨，又开始讲那过去的故事。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 娘说，从前有一位老者，生了六个儿子后老伴去世了，老者含辛茹苦把六个儿子拉扯大，都娶了媳妇分家单零过，每一个儿子生活都过得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唯独老者这边冷冷清清，孤苦伶仃，几个儿子谁家里都不要老者。一天老者平生最好的朋友来找老者聊天，闲谈中几个儿子也过来看看老者，老者的朋友看老者的儿子们都到齐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你把你的那箱东西放好，你的余生谁家里都别去，有那箱东西，你这辈子吃喝拉撒不用愁，放好了，别让孩子们拿走，也别去孩子家让你的生活水平下降……”老者欲扬又抑的交代被几个儿子听见了，他们都在寻思，老爹肯定有宝物在身，于是争着争着要养老者。最后大儿子说，我是长子，赡养父母是长子的义务，你们别争了，老爹和我一起生活。老者住大儿子家后，那个随身带去的箱子终日铁将军把手，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是大家都明白箱子里的东西肯定不简单，有了那箱东西一夜暴富是必然的事。有了期望，大儿子夫妻对老者的照顾更加周到，老者的晚年生活很是安逸舒适。只是那个箱子成了儿子们心中的迷，没有机会赡养老者的几个儿子因为错失机会肠子都悔青了。老者享了几年清福，驾鹤西去。老者的遗体还没抬出去，大儿子便从老者身上取下钥匙，打开了箱子，满心高涨的期待瞬间跌落，原来是一箱子石头！娘说老者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了六个儿子，六个儿子却养活不了一个老者，于是老者的朋友想了这个办法，儿子们为了财富赡养了老者，所谓的财富也不过是一堆石头！娘说这就是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的来历。分享！唯愿岁月静好！ 娘啊娘 娘的耳多背，听力很差，给娘说清楚一件事总是很费劲。最近和娘交流多，本来就高声大嗓的我嗓门子练得比以前更加洪亮了。晚上我陪娘睡，娘的呼噜打得山响，有时候将熟睡的我吵醒，有时候又将我似有若无的睡意驱赶，太响的时候我会用手推娘，娘睡梦中总要问我怎么啦，我说你打呼吵得很，娘听不清，又一次大声问我，我又一次大声回答，反反复复几次，待到娘完全听清楚时，我的睡意也就完全消失了，所以后来我再推醒娘，娘再问我怎么啦时，我立马装睡，娘不知发生了什么，翻个身继续入睡，我的梦也乘机来袭。和娘偎在一起，梦也就格外香甜。纵有呼噜连绵不断，依然是梦香夜短的感觉。早餐后和娘对坐，又一次对老娘指指点点，说娘这个不应该这样做，那个不应该那样做，要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条条框框很多，娘在我的条条框框里认认真真的践行，像个孩子一样看我的脸色做事。我的规定太严了，惹恼了娘，娘坐在我对面气呼呼不吱声，俨然一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神情。我一看知道自己过份了，于是又逗娘开心，我趁娘看我的机会，张大嘴巴，用口型说，妈妈，你要干嘛？我只做口型，不出声，娘看我在说话，问我在说什么？我故意把嘴巴张的更大，口型对的更形象，就是不出一点声音，娘当然听不见，她急了，侧着耳朵急切地听，更大声地问："你说啥呀？我听不见，"我又一次用口型回答她，反反复复几次，就是不发声，娘听不见，一直看我的脸，一直问我，那个表情，一种憨憨萌萌的感觉…… 出门 我说我要出去走走，娘说你不要出去，你走了我心急。我说我只是走走，你从窗口看着，我走到开黄花的地方给你招手。娘说去吧，我看着你，你早点回来。我走到开黄花的地方，却看不见娘在哪个窗口。我抬了抬胳膊，不知道冲哪里挥手，于是快速路过…… 做饭 对我来说，一天最操心的事是三餐做什么的事。最最操心的事是做什么餐容易，洗刷也容易的事。最最最操心的事是瘟疫什么时候散去，什么时候能正常工作，能正常给米仓加米的事。祈愿天下太平，吉祥！盼望想下馆子下馆子，想进厨房进厨房的日子[合十][合十][合十] 行路难 在你的世界里，最远的距离是床边到马桶的距离，虽然不到两米！在你的世界里，最高的距离是地面到床的距离，虽然不到四十公分！至今为止走得最艰难的路是我俩一起从马桶到床边的路。无助，无能，无力！至今为止，爬过最难爬的高度是从地面到床的高度。急切，拼命，无效！于是最常用的武器在暗夜里光顾，我深切地体验到了它的无用。如果眼泪能解决一切，还说什么努力？于是努力再努力！攒足了劲，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我也感觉到了您顽强的配合！当我们成功到达床上后，我告诉自己，只有不断的强大自己才能解决一切，这种强大包括力气！如果能心无旁骛，一觉到天明，那么感谢生活的美好！早安！ 行路难 且行且珍惜！说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能说上厕所就上趟厕所，能说去餐厅就去趟餐厅，一辈子的路不长，能轻松做到，已经是很大的愿望了。不奢望云淡风轻，只奢望大动干戈的合作不仅仅是吃喝拉撒这样的小事。真希望生命是一场轻装上阵的演出，来时轻盈去时飘逸。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