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群：记忆的碎片——怀念父亲韩先楚

鱼蝶

一代战将韩先楚 父亲，您还好吗？真的很想很想您。再过几个月就是您诞辰110周年了，可是确切的日子是哪一天？连您自己都不清楚。今天真想跟您念叨念叨心里话。 1972年我刚来到这个家，就感到您是个非常严厉的人，我很少见到您脸上有笑容。那时的我也很难见到您，因为您办公室的灯总是彻夜通明，和我们吃饭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半小时。您对我们很严厉，可您对战友，无论是上级、下级，还有对朋友的孩子，只要是合情理的事，您都是有求必应。在文革最艰难时期，很多伯伯叔叔都愿意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福州军区当兵。据当年军务部相关人员统计有数千人之多。后来您调到兰州工作，得知家乡红安百姓很穷，就带头捐钱捐物，至今红安人民一直还都记忆犹新。 　　1947年通化辽东军区作战会议。前排左四为韩先楚，前排右一为肖劲光，后排右一为肖华 1984年，您确诊为肝癌后，您常常会回忆起往事，尤其难忘和想念与您一路前行的战友。吴焕先伯伯是带您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徐海东伯伯是教会您打仗的指挥官。您难忘红25军历经磨难沧桑的每一个脚印，难忘抗大窑洞这个让您在思想、军事、文化全面提升的革命摇篮。您在东北战场驰骋疆场，从白山黑水到海角天涯，再到抗美援朝，您和自己部队的全体指战员亲如手足。在战场上，您的指挥部永远都设在最前线，从来都是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而对您部队的指战员却爱护有加。解放海南岛时，您是一个从未见过海的人，却努力学习航海知识，向当地渔民请教，向琼崖纵队的冯白驹伯伯和其他人学习，亲自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才使得您能下决心，不顾生死，几次“越位”上报请战，才有今天海南岛的解放。 　　父亲您对国家心里装的是大格局，对老战友怀里揣的是真挚的情。肖华叔叔和您在东北时就结下了深厚友谊。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您们这老哥俩有吵架，也有嘻笑……肖叔叔刚被解放时，您主动去中央要肖华叔叔来兰州当政委，肖叔叔上任后，您又把所有军队任地方的职务全交给了肖华叔叔。在兰州，我们俩家的关系不分你我，您们去北京开会，就把我们全部托付给了肖家，两家相处得如同一家人一样。不幸的是，晚年肖叔叔和您都患癌症住进了301医院，也都知自己时日不多了。在您们都已经不能下地的时候，提的要求是相互能再见上一面。我和肖华女儿肖露商量，决定满足您们老人家的心愿。在一个傍晚，我们各自推着我们的父亲在301老南楼操场相見。你们见了面就一直握着手，流着泪，我们都不忍心看着这种埸面。分别之时，您们依依不舍，紧握着拳头示意再见。见面后一个多月，肖叔叔就走了。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许多，我也慢慢地了解了您。您对战友、朋友、广大指战员，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啊！ 1951年秋，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右二）与志愿军第40军副军长邓岳（左二）、军长温玉成（左一）、参谋长叶荫庭（右一）在朝鲜战场某阵地前 1985年1月您住在武汉东湖，我们给您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庆寿，这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从来没有为私情提过要求的您，要求二代三代全部都要去，于是我们全家带着孩子从天南地北赶过去。生日当天，您把孙子，孙女全部叫到身边，还每个都要抱抱，亲亲，看个不够。在我的印象中，在您的字典里，从来沒有“温柔”二字，此时我亲眼看到了。孩子们至今还记得，依偎在爷爷怀里的温暖。 任兰州军区司令时视察工作 您从84年确诊肝癌至86年去世，我一直做为301医院抢救小组的医生陪伴守护在您的身边，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您讲述了许多战争年代的故事。 就在您去世的前一天，已经不能平躺，只能半卧位，不能进食，一直消化道出血。就是这样，您还不停念叨着您的战友，想念孙儿们。您让我把第三代全带过去让您再看看。孩子们叫着爷爷，您的大手紧紧拉着小手不放，那个场面我至今忘不了。 在您临终前，向医疗小组提要求：“不要再浪费医疗资源了，给我一片安眠药，让我平静有尊严地走，死后遗体捐献解剖，以利于医学技术提高。” 　　下部队时询问当地群众生活情况 按照您的遗嘱，在301医院解剖室，我和参加的全体医务人员向您的遗体深深鞠躬，敬礼。当时的我久久不能抬头，泪流满面，一直凝视着您那安祥的面容，您仿佛没有走。当我最后一声喊出爸爸时，所有的人全部都在哭泣…… 　　父亲您确诊肝癌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了陈云伯伯和徐向前元帅，陈云伯伯委托儿子陈元，徐帅委托儿子徐小岩来探望。您报病危后，陈云伯伯亲自带着儿子陈元来医院病房探望，您紧紧握着老领导的手，此时我看见您湿眶的眼睛，听见您喃喃的诉说…… 遗体告别会上，陈云伯伯拖着有病的身体来见您最后一面，和自己昔日最可亲的老部下道别。 　　父亲您走了，走的那么从容，那么坚强，那么伟大！这么多年，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想念，纪念您。随着我们的岁数也越来越大，我也希望把我记忆中的碎片慢慢整理。在拍电视剧《战将》，我们去美国西典军校，西典军校听说是拍您的片子，没有收我们一分钱。而且告诉我们，您的战例也作为经典战例被编入西典军校的教科书。我们为您自豪！我为自己的父亲和您所在的部队的全体战友前辈自豪！电视剧《战将》首播新闻发佈会，所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后代都来了，是他们对您的爱戴和敬仰。随后这几年，我又拍的所有纪录片《四保临江》，《辽沈战役》，《解放海南》，《抗美援朝》等，更让我了解父亲您和您所有的战友。 2021年去红安拍片，我在您的墓前细说了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我相信您一定会听见的！ 　　和家人们在一起 在父亲即将诞辰110周年之日，随笔写的祭文，有许多回忆还沒写上……很想念我的父亲，很想很想把我的心里话念叨给天堂的父亲听。 2022.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