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妹妹生日

吉祥如意

母亲八十大寿的时候，我从家人聊天的视频上注意到了一直谈笑风生的那个人，她就是记忆中的那个被我们兄弟几个时常打闹取笑并给取了“胆小鬼”“丫蛋”“丫头片子”等等外号的大妹妹。小的时候，大妹妹就是兄弟姊妹里最乖巧、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她总是跟在妈妈的身后，不是缠着要吃的玩的，而是什么都问，什么都想尝试，干这干那不着闲。正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到十岁，她就学会了做家务：洗衣做饭、喂猪采菜、看家望门。可是，命运总爱作弄人，要不是因为聪明好学，懂事勤劳，也不会落下一只眼睛失明的终生遗憾。那是五岁的时候，大妹妹看到妈妈在织毛衣，就觉得好奇，非要自己动手织毛衣不可。等妈妈转身忙碌别的事情的功夫，她就拿过针线，像模像样地织起了毛衣。长长的钢针在她小小的手上翻来覆去，凌空飞舞。外人不知还以为她真会织毛衣呢。其实，她根本不会织毛衣，只是拿着钢针在乱比划呢。正在兴头上的小孩子哪里知道灾难正在向她一步步逼近。随着两手握住钢针穿针引线的幅度越来越大，钢针尖利的一头一下子戳进了她的左眼框里。鲜血沾湿了针线，送到医院一看，眼球已经被钢针刺破，大妹妹的左眼留下了一个白色的斑点，从此失明了！一半失明的大妹妹一度变得孤僻脆弱，整天以泪洗面，哭个不停。好在生活在温暖的大家庭里，父母兄弟姊妹都很关爱她，才让她一步步从受伤和一只眼睛失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大妹妹十多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乡下姥姥家。过一道冰湖的时候，她却在冰上走了两步，就死也不肯再往前走。我们背着她过冰湖她也不肯，生拉硬拽她也不肯。于是，我们几个气得直跺脚，骂她“丫崽子”“臭狗屎”“胆小鬼”，甚至还气急败坏地推搡她……无论怎样恶毒的语言攻击和武力胁迫，都改变不了她誓死也不过冰湖的决心。无奈，我们只好取消了去姥姥家的打算。好好的一个去姥姥家玩耍的计划竟被她的胆小懦弱给打破了，这件事让我和弟弟们耿耿于怀了好久。一只眼睛失明的打击并没有摧毁大妹妹好学上进的决心。她在学校里一直勤奋刻苦，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她很热心，又很执着，凡事力求完美。学校要开运动会，她担任腰鼓队队长，废寝忘食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击打腰鼓的全套动作，甚至连我都记住了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鼓点：“咚咚，咚波罗咚，咚波罗咚波罗咚……”这鼓点像敲击在心坎上的出征战鼓一直激励着我走在人生的征程上。记忆尤深的是，有一年冬天，我们用高粱杆做玩具二胡。我和妹妹为了争夺切割高粱秆的一把小刀而互不相让，争来抢去，一不小心，我的手被小刀划破了虎口。鲜血染红了高粱秆，我没哭，妹妹反倒吓哭了。至今，我的右手虎口处还残留着那个刀疤，永远铭刻着童年的记忆记得，我当年备战高考的时候，住在寄宿学校。学校的伙食油水少，饭菜难以下咽。大妹妹给我寄来了十五元钱。这钱是她几年的压岁钱和平时积攒的零用钱……我用这钱买了好多次校外的老师傅做的大骨头汤，一下子提升了营养，浑身有了力气，连头脑都感觉聪明了好多。我如愿以偿走进了大学校门，可是，我的大妹妹的求学之路却是充满了崎岖波折。小升初的时候，她是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身披红花，被敲锣打鼓送到镇中学的。每每提及，母亲脸上总会挂着自豪的笑。高考的时候，妹妹也一直都是班级里最有实力的大学苗子，老师和同学都很看好，认为大学非她莫属。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考场上，大妹妹却因为压力太大，临场发挥严重失利，最终，与大学校门失之交臂……在当时，家庭条件实在不允许有更多的渠道去争取个人的前途，只好任由命运的安排。好在，大妹妹好学上进的初心不改，最终通过自学自考完成了大学学业，圆了大学梦。在择业的时候，大妹妹选择了当时挣钱容易，又很有品味的印刷行业。没想到这个看似整天与文字、书画打交道的高端行业，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之后，很快面临着竞争和淘汰，不得不改造升级才能存活发展的挑战。因为资金和产业政策等条件限制，他们的企业很快破产。一夜之间，大妹妹从一个国营企业员工变成了自谋职业的下岗人员，丈夫也因为事业和生活压力，郁郁不得志而酗酒成瘾，英年早逝，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一个童年的女儿。为了抚养未成年的女儿，大妹妹摆地摊、搞推销、合伙经营老本行，总算挺过了一道道难关，把女儿抚养成人，并成为社会有用的人……退休之后的妹妹仍旧手不释卷，勤奋不息，做着自己喜爱的公益事业，帮助别人，快乐自己……想想大妹妹这一生，真是一路走来半是辛苦，半是幸运。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我们在人生中体验的每一次转变都让我们在生活中走的更远，那么，我们应该就真正的体验到了生活想要我们体验的东西。”受过伤的人，在卑微岁月里学会的不是沉沦和颓丧，而是无所畏惧，迎难而上，让自己的生活闪闪发光。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冥冥之中，命运让你放弃和等待，是为了给你最好的。所有的痛苦和无奈，只是这个世界温柔补偿的序曲。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芒，终会燃烧成为生命的熊熊之光。在大妹妹58岁生日的时候，我想对她说，你是坚强的，祝福你余生快乐随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