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到推土机在瞬间将几孔土窑洞摧毁,我还真不会意识我会对家乡的土窑洞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据说这种摧毁因为一户一宅,为的是复耕,但我知道,这窑洞已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野,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对于世代生活在黄土高原的人们来说,土窑洞已经成为故事,甚至传说。</p> <p class="ql-block"> 可能由于我们祖先最早穴地而居的习惯,也可能由于黄土高原土质柔韧,也可能别的什么原因,世代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们,习惯于选择一处既避风躲雨又地势高低适合的地方掘下一方土去(崖面挖掘有一定的高度和倾斜度,为的是既够钻几孔窑洞而窑顶够厚,又让崖面不致因为太陡峭而塌圮)。大土挖过,只留下不厚的一层,再请一位手艺精湛的师傅,这些被称为土匠的大师们在崖壁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将崖面修理得平整,且崖面上会艺术地做出来往相反的印迹,远远看去,这崖面绝对是精心制作出来的艺术品。我们当地人把这种挖掘崖面的最后一道工序,不叫“挖”,也不叫“掘”,而叫“斩”。其实这“斩”是再也妥当不过的动词。后经过若干年的风吹雨打,仍会依稀看到这“斩”的印迹,虽然有些模糊,虽然已经被苔藓锈蚀,但岁月的印痕,只能将人们的记忆拉得更远,生活的故事更多。</p> <p class="ql-block"> 下一道工序就是在“斩”得平整的崖壁上挖几孔窑洞出来,挖窑洞也不叫“挖”而叫“打”,一般正面是三孔,人口多经济条件允许的有五孔甚至七孔的。一般都是单数。但往往除了正面挖窑还有在侧面也挖,只不过侧面的窑比正面的稍小而且浅而已,如果是在塬面上修庄,应该是掘下一方土去,则四面可以挖窑,但这工程量太大,如果不是因为地形所限,一般不修这种被人们称为“地坑庄”的居处。窑洞的挖掘有一定的深度和宽度,如果太深,太宽,除了采光问题,更重要的是安全得不到保障。我们的祖先虽没有直接的力学理论,却把力学在生活中运用得炉火纯青。窑洞形状大致挖成后,仍然得请那位手艺精湛的师傅“宣窑”,用撅头把窑宣正宣出一道道的光面来。这样,窑的大致形状也就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当然,刚挖成的窑洞是不适合居住的,一是因为土质湿,二是因为工序还没有完成,还不能遮风挡雨。等自然风干一段时间后,后面的工作全是泥瓦匠的。他们在窑口用土坯(也叫基子)砌出窑肩,这窑肩有门有窗,窗分大窗小窗,小窗在窑肩的最上面,作用除了透光,更主要的作用是出烟,我们称之为窗眼。大窗一般再用木头做成窗棂,以后做上窗门或安上玻璃,当然还有用纸糊的。洞壁用泥抹光,可能得两道工序,第一遍是用大渣泥,目的是让泥和窑面契合得紧密,第二遍就是细渣泥,把窑面抹得光滑平整,“和稀泥抹光墙”这俗语大概来源于此。窑肩与崖面在前些年许多人用砖转了一圈,既好看也防水,更安全了。这样,窑洞的工序才算完成,等窑壁基本上干了,人就可以搬进去居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土窑洞挖掘工作听起来简单,实属不易,尤其是土方量太大。只是劳力是自己家的,还可以请亲戚邻居互相帮忙,花钱不是太多,存放量大,经济实惠,冬暖夏凉,往往被人称道。一般家庭,修一院地方,会传若干代人。我出生的那院老庄,就连父亲也说不清是那朝那代修的,出自于我的哪一代先人,虽然崖面早已没了形状,但窑内基本完好。我们小时候,下大雨的时候,母亲常常冒雨在崖背修理水壕,等我们修好第二处庄搬离不久,那旧庄的崖面全部塌了下来,那只当年用做厨房的窑洞只露出半截洞口,远远望去,黑乎乎的,我们谁再也没有胆量爬进去,虽然那里面还压着一些残存的东西。但自古是“养儿一处庄庄,养女一个箱箱。”养女得准备陪嫁,儿子大了,结婚了,就不能兄弟几个挤在一处,于是父子齐上阵,另行选址,再挖窑洞,这挖窑洞的工作又得以继续。</p> <p class="ql-block">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民也渐渐有了较为可观的收入,加上政府的政策导向,这几年,大家在地势平坦的地方盖起了瓦房,有的甚至是楼房,搬离窑洞,但成长的记忆谁又能随意摸去呢?就像我每次回家去,常常会去一趟自己出生的老庄,甚至于很多时候的梦境,那欢声,那笑语,有几回不与那面目全非的窑洞有关系?记忆闸门一旦打开,童年的往事便会奔涌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