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言难尽

卿锐

又是一年秋风起，斜阳里，凭栏倚。今天是小区封控的第五天，晌午醒来后，望着窗外院子里的瑟瑟落叶思绪又回到了去年的今天，我用一场惬意的旅行，跪拜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胡杨林，换来长达十三天的健康观察隔离，心头不免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还依稀记得，那天我正在老年大学上课，突然接到街道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急促，大致意思是我们几天前刚去过内蒙古地区旅游，途经疫情高风险地区，要求马上到指定地点隔离观察，午前就要集中报到。当时的我瞬间懵圈了，怔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旅行回来后，我参加过多地歌友会，尽管有过一些隐忧，但自己始终认为蒙古那边这两个游客是在我们离开后才去的额济纳旗，与我们并无时空上的交集，况且回来后也一直关注着当地的疫情态势，心里一直默念最好不要有事，怎料在大数据筛查下，还是疏而不漏……无奈，疫情当下，解释显然不是最佳选项，我能做的，就是听政府的话，乖乖回家收拾被卷铺盖准备隔离。老公心疼我，买了好多水果，酸奶、鸡蛋之类的营养食品让我带上，就这样我和包括同行去内蒙古的旅友等一车人，稀里糊涂地一路向北，最后停驻在市郊的一处废弃厂房内，我被安置在504房间，有着很简陋的卫生设施，一张单人小床，估计是长期无人居住的原因，房间里大灯不亮，没有桌子，就连厕所的冲水也因年久失修而损坏。想来发笑，我记得当天的晚饭还是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吃的。我不停地自我暗示，这只是暂时的，经历过文革时期的无家可归，经历了知青插队时的风雨飘摇，这种苦算不上什么，毕竟是来隔离，又不是来享受的，还挑剔什么？我试着给送饭的工作人员反映了房间内的种种不便，没想到，他居然给我调换了房间。有水、有灯、有桌子，还有一大袋的东东，我打开一看，两条新毛巾，一双新拖鞋，还有牙刷和一条大牙膏，一块香肥皂。他说开始给我安排的这间504是他们工作上的失误，还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我当然表示理解，疫情当前，忙乱失误总是难免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煎熬了，“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不妨把这里想象成是间雅室，与尘世对坐，难得清静，和自己交谈，仔细品味世间冷暖情味。

我开始变得享受这种恬静的时光了，心情也跟着莫名地晴朗了起来，小屋的阳光一点也不吝啬，灿烂而温暖。我住的又是五楼，周边没有障碍物，于是用手机记录日出日落成了我每天的一种娱乐消遣。这里的伙食也是精心安排的，光早餐三天就翻了三个花样，粥、豆浆或牛奶点心，餐盘里还不忘塞上一个水果。中晚餐都是二个大荤和一个荤素搭配，还有营养可口的汤食，让人吃得暖心。“大白们”的服务态度也是没得说，轻言细语，有求必应，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叫不全他们的名字，但我却永远记住了他们逆行的最美身影。

在孤独的自约自拘之下，虽处一室之内，亦可神游八方。我每天清晨准时起床，做八段锦，早餐后开始唱歌，读背诗歌、背《论语》拍抖音，自给自足得不亦乐乎。因为心无旁鹜，仅用了八天时间，我竟然将长诗《黄河》整篇黙写了出来。心静之下，可以做的远不止这些，每天午餐后与小孙女进行视频亲子阅读、在狭小的室内边听＂喜马拉雅＂边跑步转圈等成了我的日常必修课。女婿特意建了一亇＂和妈妈在一起＂的聊天群慰问我。我建了一个微信群，与一同隔离的旅友们一起，展示着他们做的课件、织的毛衣，有琴师拉着二胡、还有的自编自演小品，惹得我们对着屏幕开怀大笑。特别是曾经当过兵的华姐，成了大家的“开心果”，每晚都有绝活展示，手语操、葫芦丝、陶笛、跳舞，且煞有介事的每次出场时自己当主持人来段开场白，一副“我自风情万种，与世无争”的忘我境界，原本沉闷的隔离场所俨然成了“笑果大本营”，所有阴霾一扫而光。但华姐也有伤感的时候，那天，她76岁的老公骑自行车来看望她，老公在楼下，仰着头望着五楼被隔离的妻子，由于窗户坏了，华姐只能探出半个身子使劲望着楼下，生怕错过什么，那一幕，也成为了我们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温暖。

思忖间，老公进了我的书房，放飞的思绪也被收了回来，由于新一轮的疫情，这段时间我居住的小区又实行了封控，经历过隔离的我已不再感到焦虑不安。庭院中的一草一木，房间里的一书一琴，茶台上的一杯一盏，都抚平了我的意难平，让我心生欢喜。“四时俱可喜，最好深秋时”。疫情虽然是无情的，但疫情中不断显现的人性光辉却是弥足珍贵的，我想，这应该就是这个秋天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