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

周二

再次见到小雯是初中毕业二十年后。

电话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玲？”“小雯？”声声呼唤着对方的乳名。二十年前那份亲切荡漾心头。 她和她妈妈领着继父来城里看病。我赶紧打的士去相见。

我们彼此一眼认出了对方，紧紧相拥，二十年未见，时间、距离并没让我们陌生，说说笑笑诉说着往事。

但岁月改变了小雯的容颜和体态，先前乖巧伶俐的小雯变成了大妈。黝黑的脸庞，驼背的身板，老式的装束。心中的酸楚一涌而上，被难过紧紧包裹。

往事幕幕，涌上心头。

小雯，我初中要好的同学。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爸任我们学校教导主任，妈妈贤惠漂亮。和乖巧可爱的弟弟妹妹整天嘻嘻哈哈，快乐得像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天有不测风云。初三毕业时，她爸查出肝癌，没等到秋季开学，便撒手人寰，丢下她们姊妹仨和年轻的妈妈。再没有高大的身驱为她们遮风挡雨，再没有宽厚的肩膀担起所有，幸福温暖的家瞬间崩塌。

几年后，刚20岁的她，嫁给了同村憨厚的后生，方便农忙时节回娘家帮妈妈干活。从此早出晚归，在地里刨生活。

意外的重逢，总想为她改变点什么。带她去商场买身换洗衣服。但凡有些款式的，不是前长后短，就是左高右低。大码长，小码紧，横竖不合适。长年累月的田间劳作，压垮了她挺拔的身姿。最后以一套睡衣结束战斗。

短暂相聚，小雯急着回去，丢不下家。我记下她的电话，方便以后联系。她却说，要换新号码。我没有说话。有时尊重比打扰更友好。目送汽车徐徐远去，我眼中噙满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她隔着车窗玻璃微笑着向我频频挥手，坚强乐观让我有些许安慰。

不久前，朋友告诉我一个关于她的消息。她老实本分的丈夫走了。收割谷子被电击倒，再也没有醒来。晴天霹雳，不敢相信。

托几个朋友要到她的电话，她平静地叙述着事件的前因后果。叹息着：刚修好的新房，她老公还没来得及好好住几天，三十年来没对老公说几句温柔体贴的话……

近二个小时的通话，却没有一句感叹命运对她自己的不公。何等坚强的女人，默默扛下一切，从来不提自己的苦。

希望下次相见，饱尝艰辛离愁的小雯，像讲故事一样平叙她的半生，看淡得失，看淡人生。

人生是一场旅行，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来过了，便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