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妈

黄征9212407

（一）妈妈与上海寒衣节，思念亲人的日子，父母远离了我，去了另一个我看不到他们的地方，他们还好吗？他们需要衣服吗？每每想起就会心痛如针扎。天冷加衣就好，心冷，才会瑟瑟发抖，想念父母的日子，就是从心里往外冷的感觉。蜷缩在屋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思绪却纷飞万千。上海，对于我，是陌生还是熟悉的，我真的说不清。为了看外孙，天津上海来来往往九年。九年，三千多天中的一多半时间，我还是听不懂上海话，我还是不熟悉上海的街道，我还是不太懂得上海的风情。而细细想来，上海，这座城市，却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的妈妈生在北京，长在上海，我的曾外祖父母，我的外公外婆都在上海去世，这座城，承载了妈妈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让我对这座城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四十年代初妈妈只有十七岁，为了葬父，被迫离开上海，两年后再回到上海，我的外婆和舅舅已经生死不明，不知去向。从此妈妈与他们天各一方，再没有找到他们。与妈妈和弟弟的失散，是妈妈心中永远永远抹不去的痛，像一道巨型伤疤长在妈妈心里。妈妈不知道自己离开上海的日子，妈妈和弟弟如何度日，更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怎样离开的这个世界，他们被葬在哪里！经历了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妈妈从此再不会流泪，妈妈曾对我说：我的眼泪都流干了。 妈妈此后回到天津，从此就再也没有来过上海。想必妈妈对住过的“马当路”，这些妈妈记忆中充满温情又充满痛苦的地方，从来不曾在妈妈脑海中淡忘。能回到上海看看自己童年充满欢乐的地方，看看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亲亲热热生活过的地方，也看看上海这个充满伤心往事的地方，也许是妈妈唯一的愿望。 2000年前，妈妈心梗康复，又萌生想回上海看看的想法。我去咨询了心内科主任，妈妈出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我，却顾及自己的家，顾及老公孩子，没有顾得上帮妈妈实现她唯一的愿望。想想，从心里感觉愧对妈妈。妈妈一辈子都没有要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用她的善良勤劳真诚热情尽心尽力帮助她周围的所有人，而她自己这埋在心底唯一的一种思念，我却没有帮妈妈实现。有时候想想挺恨自己的。 如今，我不停地跑上海，现在甚至常住上海，听着满世界的上海话，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听妈妈说的纯正标准不带江浙口音的上海话。命运也许就是捉弄人。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来到上海，也许就因为这里曾经有妈妈的足迹，有我上一辈人的足迹，我也又来到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可这里和天津一样早已没有祖辈的痕迹，我也像一个孤儿一样漂泊着，哪里是我的家？有人说女儿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而我却清楚地知道，妈妈走了，家就彻底没有了！ （二）妈妈与螃蟹收到弟弟寄来的螃蟹，挺多，于是这两天顿顿螃蟹。吃着螃蟹，不由得又想起妈妈。五六十年代，妈妈会一次买来许多螃蟹，那时候的螃蟹又大又肥。那多么螃蟹倒在厨房的水池中清洗，难免逃掉一两只。于是，吃蟹后的日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柜子下爬出一只螃蟹。于是，这只螃蟹就成了我和弟弟的玩物。拴上绳子，看他横着爬行，或牵着它，从这屋到那屋，玩得不亦乐乎！ 七八十年代，我返城工作了，结婚有了孩子，曹老师上了大学，我还是住在妈妈家。手表厂开始有了奖金。秋天的季节，发了奖金，曹老师从学校回家，妈妈就会买好螃蟹，一家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螃蟹。 妈妈喜欢吃螃蟹。那些年只要螃蟹下来，不论多贵，我们都会买来螃蟹给妈妈吃。妈妈住到养老院，每年中秋节以后，我也会很多次带着螃蟹去看妈妈。在养老院，一边陪着妈妈聊天，一边给妈妈剥螃蟹吃。这也许是妈妈在养老院最幸福的时光。 在养老院度过几年，妈妈越来越衰弱，我带着最喜欢吃的螃蟹去看妈妈，妈妈却连半只也吃不下去，无论我怎么劝她哄她，那一只螃蟹就是吃不下……望着妈妈瘦骨嶙峋的样子，曾经那么漂亮能干的妈妈到哪里去了呢？时间是把杀猪刀，没有人能经受时间的磨砺，我那可怜的妈，已经风烛残年，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世界上陪我多少天…… 　　（三）妈妈与我的双人舞从妈妈开始卧床，每次为妈妈洗换，就是一场我和妈妈的双人舞。那一天，又上演一场我和妈妈的双人舞——怎一个累字了得！洗头。将妈妈搬到床边，让妈妈的头悬在床外。将脸盆放在靠在床边的板凳上，我托举着妈妈悬在床边的头，跳一段托举舞——一只手固定舞姿：托举；另一只手开始洗头的动作，撩水，抹洗发液，揉搓，冲洗。一段舞蹈下来，腰已经直不起来。剪头发,我一个人挥舞着剪刀的独舞，转动着妈妈的头，找好下剪子的方向。其实我根本不会剪头发，赶着鸭子上架，把头发剪短一点，让妈妈变得利索一些。洗脚，这段舞蹈开始先让妈妈独舞：斜着躺在床上，把脚放到床边的盆里，泡；然后就是我的搓洗；最后剪指甲，不敢剪太短，妈妈会喊疼。还好，这段舞不太累。换衣舞——这是一段名副其实的双人舞，脱衣穿衣妈妈都要听我的口令，伸胳膊伸腿，抬身子，妈妈还可以稍微配合我一些，省了我一些力气。一二三，妈妈稍微抬一下身，我赶紧将衣服抻平。这段舞，跳得我们俩都累的够呛。换床单——又是一段名副其实双人舞。将妈妈搬到床的外边，将里面的床单撤下，再铺上新床单。然后将妈妈翻到床的里面，将外面的旧床单撤下，新床单铺平，再将妈妈放平躺状态。翻来翻去，妈妈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躺，好在我只是累得气喘呼呼，脑子还清楚。将换下的衣服床单拿到卫生间，已经没有力气开动洗衣机。回到妈妈身边，看着干净利索的妈妈，真的高兴，感觉累得也挺值得。后来总是感觉累，体力不行，应该是心脏供血不好吧。我和妈妈的双人舞——怎一个累字了得。 妈妈卧床十年，四年在我家，六年在养老院，一共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妈妈时刻牵动着我的心。那时候不论在天津还是在上海，电话不离手，怕妈妈找不到我，也最怕接到养老院王姐打过来的电话。以至于养老院王姐打过来电话先会说:姐姐，别怕，没事，孙奶奶挺好。然后才说有什么事情。那是2016年8月22日早晨六点多一个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噩耗，让我顿时六神无主，一个人浑浑噩噩奔向养老院，看到的妈妈却再也听不到我呼唤她……从此再没有我和妈妈的双人舞。 （四）妈妈，我想您人活在世上，最应该报答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妈妈的最后十年，有四年跟我住在一起，六年在养老院。那四年，天天能看见妈妈，妈妈开心，我也放心。冬天日子，外面北风呼呼作响，我不用出屋就能守着妈妈。中午跟妈妈做点妈妈喜欢吃的热乎的饭菜，幸福的小日子，现在想想都心花怒放。可惜，后来把妈妈送到养老院，不论春夏秋冬，每周最少两次带着大包小包给妈妈吃的东西去看她。好吃的东西是不少，可在养老院又怎么能与在家的日子相比。妈妈心里的苦，我懂。我心里的苦，谁懂？从此，再没有天天守着妈妈的日子……妈妈最后想回家的愿望，我还是没有帮她实现。最痛心妈妈自己孤独离开这个世界，而我，赶到养老院，已经是妈妈冰冷的身体…… 越老，越想念自己的妈妈。妈妈走了，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就走了。没有人会像妈妈一样疼爱我，想着我的吃，想着我的睡，想着我累不累？妈妈在，我不累，因为有妈妈温暖的怀抱，有妈妈坚实的双肩，不用我说累，妈妈早已伸出双手倾力相助，不论钱财还是出力，一辈子我没有为难过，因为有妈妈说：我帮你！天下只有一个人把我放在她的前面！我小时候，有新衣服穿，有零钱花，有零食吃，没受过一点委屈。我下乡了，她给我带好吃了寄好吃的寄新衣服。我该起床了，她说：再睡会儿吧！我做家务，她说：别干了，歇会儿吧！我遇到为难事了，她主动说：我帮你！我为她做事，她总说：行了，不用干了！ 我结婚了，妈妈给我出房，怀孕呕吐妈妈天天站我上班路过的路上给我送饭，生孩子妈妈伺候我坐月子，产假结束我上班妈妈帮我带孩子，老公上大学妈妈让我回家住吃喝都不用我交钱，接送我女儿上下幼儿园，女儿上学开始天天中午回我妈妈家吃饭……世界上还有谁能这样对我？活了七十二年，再没有见过一个！！即使与我似乎有关系的人，舍不得让我带饭，寒暑假回去吃饭交钱少了就是一场战争。庆幸我有这样对我好的妈，让我懂得了爱和善良，懂得了热情与真诚。 而现在一切妈妈的美好都在我心里，唯独见不到妈妈的面，委屈的时候真的想我妈。我想叫一声妈却没有人应答望着妈妈的遗像心里像刀扎照片中那一个最慈祥的人陪伴我整整六十六年这六年却撇下我远走天涯妈，我还是想叫您有您在我是妈的宝没有您的日子谁还把我捧在手心里我记得您疼我爱我的每一件事真真切切都在我心里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您给我的都是甜甜的蜜我想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