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油忆旧（七） 归途遇险记（上）

蔡绍逵

“啪啪”两声枪响，子弹朝着两台正在行驶的敞篷卡车顶上飞过。“停车！马上停车！”一阵呐喊。刹那间公路上出现一群持枪的人。紧接着，一梭子子弹对着第一辆车的前脸扫射了过来。子弹打在汽车散热器外罩，还有一颗流弹击中风挡玻璃。司机见状，吓得脸色铁青，立即刹车，把车停在了公路右侧。

当年我们出行全是这样的卡车。

这时一群手臂上带着红袖标的武装人员一涌而上，把车子围了起来。他们全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全副武装手持步枪、冲锋枪，步枪的刺刀已经出鞘，寒光闪闪。这伙人凶神恶煞、满脸怒气，用枪尖指着车上的人大喊大叫：“把头上的乌龟壳壳扔下来，统统下车，别说老子不客气了！”突然面对这样一群武装人员，大家伙都蒙了，不知所措，只得乖乖地取下头上代表石油工人的标志物——铝制头盔，跳下车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容不得人们思想。

石油工人的标志性行头“铝盔”。

那一时期成都郊区的国企外貌。

两台车共八十多人，被驱赶下车。武装人员要求下车的人排成单列，高举双手、目不斜视，像缴械投降的俘虏，按照他们的指引顺着公路前行。此情此景着实让石油人没有一点尊严与面子。赤手空拳、毫无戒备，“烧火棍不吃素，子弹不长眼睛”，“已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人敢贸然反抗，大家只能默默地服从。这群武装人员大约有二十多人。

为关照了停在路边的车子，头车的助手小丁走在最后，嘴里嘟囔了几句。马上一柄枪托砸向小丁后腰：“放什么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另一个凶神恶煞的武装人员追上来晃动手上的步枪，冷不丁刺刀扎上了小丁的小腿。一阵疼痛袭来，血流如注，小丁顿时蹲在了地上。走在后面的两位女同胞发现情况不对，马上跑了过去，掏出身上的手绢立即给他进行包扎。

尽管武装人员如此行凶，伤及无辜，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愧意，一群冷血动物。他们不停地狂呼乱叫把大队人马赶到路边的一家工厂模样的地方。这里距离停车处只有百十米。车门子上呈弧形分布的“石油工业部运输公司”九个白色大字业已清楚说明车上人员的身份。此刻是1968年6月1日上午八九点钟，车行不远，此地应该尚在成都市郊的范围。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1968年5月31日，四川省革命委员会在成都隆重召开成立与庆祝大会。大会筹备组给四川石油会战指挥部军管会分配了一部分参加大会的群众代表名额。位于威远红村的军管会把此事交给了总部设在红村的四川石油系统最大的群众组织“川油司”。根据“就近就便”的原则，“川油司”从威远的石油单位里挑选了80个群众代表，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青年工人，安排他们代表石油战线全体职工到成都参加庆祝大会。那时候由于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开车从红村到成都不足二百公里几乎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途中还要吃一顿午饭。

在那个风雷激荡、激情似火的年代，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对每一个石油儿女来说，都将是铭刻终生的事情。拉运这批群众代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石油运输一大队，最后决定由四中队的两位老司机驾驶两台敞篷解放牌卡车执行任务。为了更好地保证安全，每台车都配备了一名助手。

代表们由“川油司”一名勤务员（当年对群众组织负责人的称呼）带队。队伍5月30日出发，当天入住四川石油局在成都的招待所。第二天全部身着崭新的蓝色工作服，头戴铝盔，高擎红旗，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地代表十万四川石油职工参加了在成都旧皇城广场（即今日之“天府广场”）举行的盛大的庆祝游行活动。活动结束，6月1日早上出发，按照原路返回。谁也没有想到，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派大好的革命形势下，在成都市境内竟然发生这样严重的武装劫持车辆与人员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