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落叶

骑在银龙的背上

<p class="ql-block">  窗外,有一排白杨,碗口粗,样子并不大,七步一个,都是才移栽来不多久。因着住在高楼里,视野相对开阔一些,每日清晨醒来,眯着眼,隔着窗户总也能瞧见。</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日子里,白杨长满了一身叶子,密密麻麻的。靠近树根部的枝叶,绿得深,争先恐后爬在树顶枝梢的,绿得就浅。叶子虽对称相间而生,却一片和一片不尽相同,脉络纹路也各有差异。无风的午后,它那身子就显得丰盈,像怀胎十月的妇人,娇嫩而慵懒。起风是日子里,满树的叶子就躁动起来,瞬时就有银铃般的声响在耳边回荡。在天幕的映衬下,看得见那叶背上规规矩矩的绿的脉络,像蚕儿刚把新丝吐落在那里,又像一位久居深闺的少女,半遮颜颊,绽一个妩媚的笑。我常立在窗里看它,感到温柔和清静。</p> <p class="ql-block">  时而有不知名的鸟儿落于枝头,眼瞅着从远处飞来,一落下,就像入水的鱼儿,不见了踪影,却传出来一声声叽叽喳喳的欢唱。我常想,这白杨也许会永远立在这里,守着脚下这一方小得不能再小的黄土,是这鸟儿的欢唱给这树带来了绿的欢乐呢,还是这绿的坚守使鸟儿产生了歌音的清妙?</p><p class="ql-block"> 白杨是欢乐的,它有那么多的叶子陪伴,这欢乐从春天一直要延续到大半个秋天。我总在想,这些密密麻麻的印满憧憬的叶子,一定会长大如手掌般,却未曾料到,深秋一至,凉风微拂,叶子并不再长,反而一片一片随风而落。白杨就瘦起来,寂寞起来,变得赤裸裸了。而唯有这些七拐八歪却都向天仰望的枝骨,不再柔弱轻盈,随手一折,便可断裂,而这断裂,就像死了一只蝼蚁一把草芥一样,无人理会。</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有些伤感,这可怜的白杨,是谁给了你生命?给了你这一身的绿意盎然,却为何又要一片一片剥落呢?</p><p class="ql-block"> 来年的春天,白杨又发了新芽,重新长满了叶子,依旧是靠近根部的叶,绿的深,靠近枝梢的,绿得浅。然而,深或者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一次绿了。绿了便是好的,或许这处绿的绽放正是从上一个凋零的绿的叶柄眼里长出来的呢,生命的希望就在这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天刚刚过半,满树的叶子就开始变黄,在微风中打着旋,掉落,枯萎。凋零的叶子,曾经那么悠悠扬扬的欢快过,欢快的也终将要默默的凋落去。可是,它们没有悲伤,没有停滞,没有老化,它们默默的守候着,将年复一年的长大,长过窗台,长过屋檐,长进我的心间……</p><p class="ql-block"> 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活在意识形态里。面对生活的柴米油盐,我也时常心生抱怨,抱怨命运的不公,而这一刻,面对着纷纷飘落的黄叶,我顿时有一种释然,我觉得往日的哀叹大可不必,且十分地幼稚。我也理解了这路旁的微不足道的白杨,它们的存在并不只是一种绿的生命的延续,还是一道永恒的哲学命题:欢乐的来,又欢乐的去,这正是天地间生命轮回的意义。世间万物,也正是寻求着这个意义,而各自完成着它们的使命。</p><p class="ql-block"> 于是,对这平平常常的树木,我生出了由衷的敬仰。祝福于它,愿它年年凋落旧叶,而以此获得来年的新生。当然,也祝福自己,在这即将到来的新的冬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