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落日温柔，风带走了夏日。秋天成了风景，冬天成了期待，烟火人间皆是浪漫。这样宁静的夜晚，我思绪纷飞。上次去到你跟前，已经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我这个可以在你坟堆上坐着的孩子，你可曾忆得起来？时间越久，好像你离开的悲伤淡了，可是内心深处，总会袭来一股悲伤的力量，难以承受。我想我的老父亲了。</p> <p class="ql-block"> 18年了，从来都不敢给我爹写点文字，怕回忆，怕忧伤。在这个喜欢说再见的世界，我们却不擅长告别，你是不辞而别的。</p> <p class="ql-block"> 永远都记得那天放学回到住处，床头手机里有上百个用你的号码拨来的未接电话，还有许多要我速速归去的消息。那再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我永生听不见你的呼唤。上大学那会，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接到你的电话，你说你在田埂上看禾苗，我想那时候定是凉风习习，吹来泥土夹杂着的稻花的清香。刚上班那年，每天要守早自习，每个清晨第一个电话都是你的，你说你也准备起床了，问我是不是正在去教室的路上。最后一个电话，你说我出生的时候给了我们很多帮助的桃爷爷来家里打麻将，你给他们做饭了。我很纳闷，你是不爱打麻将的，却会热情地招呼那些打麻将的老人------原来那是场告别，感恩他们对我出生的照顾......</p> <p class="ql-block"> 在我心里，你当了一辈子医生。我们家门口还挂着市级村卫生室的牌匾。头几天我和学生讲阅读《残匾》，那主人公也是医生，我讲得很透彻。没人会知道，我的讲述里，其实全是我的老父亲。你治病救人，艺术高明，方圆几十公里颇有名气，你的电话号码像极了120。生病的孩子是怕你的，他们一般都会哭着进来，怕打针；哭着出去，打完了针。老人家愁眉苦脸进门，而后心满意足离开，他们深信药到病除。那个被水牛角拱得手臂皮开肉绽的人进门就跪倒，求你救命。我拿着医用钳夹着那裂开的皮肉，你给他缝针，镇定自若，我吓得呕吐。你离开后有老人哭了，他们觉得自己大去之期也不远了。你不会知道我用你教的刮痧术救过好多个中暑晕倒的孩子，你也不会知道最终我帮你穿好了妹妹在北京给买的你舍不得穿的新衣服，你不会知道你离开后我哭晕在山上不肯你下葬，你不会知道我是用粉笔给你写了挽联----悬壶济世传千古，布衣功名也风流。妹妹说我写的“也”字像极了你写的。我第一次在墙壁上写着“雨中登泰山”，你说不再担心我了，你说我的这手粉笔字可以养活我自己。你拿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落泪了。那是喜悦和安心吧。可是你给弟弟的最后一个电话还是交代他们照顾我。我何其不长进，竟然不曾让你真正放心过......</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你这个老头苍颜白发会是怎样的造型，但是我知道你的眼光穿透时光。你爱阅读，最喜欢在餐桌上和围坐着的我们姐弟仨讲三国，讲曹操见叔父来了装癫痫，讲绝妙好辞，讲张松被乱棍打出.....还会讲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那些慢时光里，满院竹枝摇曳，空气都是纯净的。如今我才恍然大悟我是浸泡在你阅读分享的蜜罐子里长大的。透过我那些文章《我为人师，笃行担当》《春华秋实，清浅相欢》《种一树繁花》《道以养德，行以致远》，进入那些驾驭文字不是很费劲的课堂和外出讲座里，我都能看到你给我改日记的模样-----那时候我10岁。你到城里新华书店给我买作文书，你一篇篇文章教我写，写人、写事，写真实感受，写自己的情感。你最擅长激发孩子的学习热情，你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如果说我们仨姐弟一直都勤奋上进、淳朴善良，全要感谢你。微光虽渺，万丈成炬。言传身教，你是天才的教育家。</p> <p class="ql-block"> 西风几时来，流年暗中偷换。此间秋凉，适合回忆，适合在文字的世界里做成自己的英雄。最静默的你的坟茔，此刻，该像个安静的句号，镶嵌在深蓝的苍穹下，慈悲无声吧。爹，我想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