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

非云

古镇

你被上苍之手打开，落在酉水河边，静谧而稳重。悬壁的吊脚楼，狭长的石板街，写满沧桑的土司王府，日夜流淌的瀑布，都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我早该猜到，我会迷失于你，你的美，你的一切。————题记

万物皆有缘。人有人缘，物有物缘，风景亦如此。有些风景，会在苦苦寻觅后，仍难见芳踪。而有些美好，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与你撞个满怀。

我与湘西，缘分深远。沈从文笔下的古城，最初勾起我对这片秘境的无限遐想。2008年的湘西之行，她的古老神秘，美若惊鸿，在我心中情根深种。此后数次欲重游，各种原因，终未成行，始终耿耿于怀。终于，今年国庆，我刚好有闲有伴，而湘西，刚好没被疫情影响。冥冥之中，一只无形却有力的手，牵引我奔赴那处秘境，那酉水河畔的小镇。

凌晨五点出发，到达永顺县，已是正午。大人小孩一行8人，略有倦意。午饭过后，便在离镇3公里处的一家民宿安顿下来，约定下午四点半前往芙蓉镇。

五点左右，驱车前往这拥有花朵名字的古镇。这里是土家族和苗族的集聚地。到达古镇入口，街道狭窄，行人不多，全然没有其他景点的喧闹嘈杂。沿途一色的古朴木楼，斗拱飞檐，雕梁画栋。鲜红色的灯笼，深咖色的楼体，相互映衬又各自美丽。

入口不远处，我们泊好车，徒步前行。此时，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吊脚楼群的后上方，所见不过挑檐屋翎，墨色楼影。右手是平坦宽阔的柏油路，连接着时代的这端，左手是悬挂在峭壁上的千年古镇，承载着历史的那端。现代文明的清浅与沧桑岁月的厚重水乳交融，又泾渭分明。而我，就站在时空的交汇点，见证着古镇的昨天和今天。时光在此交错停驻，不再流淌。

一条狭窄的小巷，通往古镇深处。石板路弯曲着向上艰难延伸，辐射。历史漫长，石板经千百年的踩踏，发出幽幽青光。街道两旁吊脚楼，顺着山势错落有致，鳞次栉比。黒瓦木墙，朱漆门窗，诉说着岁月悠长。走进吊脚楼，木质楼板发出轻微的咚咚声，那是人们叩击千年时光的回响。宽不过十米的古街楼铺，雕栏张笼，杏黄肆幡。三步是苗家银饰，五步是土家姜糖，还有土家地锅酒，溪州蒿草粑…琳琅满目。而路人不多，商家和客人，都轻声细语。偶尔有盛装的苗女路过，头饰和服饰上的银器，发出细碎而清脆的碰撞声，曲折的石板街，更显静谧幽远。

行至土司王行宫，宅第依山傍瀑，掩映在绿树之间。金字草书匾额嵌于两层翘角青瓦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角经幡依旧猎猎，而土司雄风不再。室内，土司王兵器、卧榻用具，件件“灰头土脸”，斑驳无华。岁月无情，洗去土司王的尊贵，剩下历史的尘埃。然后至土司王博物馆，屋内一玻璃罩着根三米高的六方型大铜柱。牌释“溪州铜柱，重2.5吨”，上镌2300多字。一千多年前楚王与土司征战夺地的过往瞬间呼啸而过。曾经的纷争繁华，如今的落寞沉寂，在此刻猛烈碰撞，激起思想的火花。

穿过幽巷，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弯弯的酉水拱卫着起伏的岭峦，后方是绝壁楼台，高脚木屋。而眼前，荧白水幕，飞流而下，气爽苔翠。再看全景，酉水河蜿蜒远去，轻烟飘渺，土家吊脚楼静立，青墙黛瓦。一幅水墨画浑然天成。瀑布底下，所见又是另一番景象，白浪悬空，飞珠溅玉，雾气升腾。立在悬崖边上的吊脚楼，宛如空中楼阁，高耸在上。山水瀑布与吊楼民居融为一体，自然之美与人文之光交相辉映，相互渗透，又个性鲜明，异彩纷呈。

过了瀑布观景台，沿石梯而上，便至土王桥。土王桥是典型的土家建筑。桥墩两旁门柱，青龙盘旋，桥顶檐角高翘。桥身像三层楼的庙宇，气势恢宏。土司王昔日的辉煌与威严，可见一斑。土王桥连着大广场。广场上有土家祭祀祖先和聚会的廊场--摆手堂。每逢节日，土家人们男女相携，翩跹进退，跳起摆手舞。时代的瞬息万变与文化的恒久传承在这片土地上和谐共生。

暮色蔼蔼，酉水悠悠。华灯初上，银色的瀑布幻变成蓝色的缎带，悬崖上的吊脚楼灯火通明，一端连着星空，一端连着瀑布。一刹那，我错觉，那是通往天宫的梯子吧。橘黄色的街灯，将这三面环水的古镇拥抱，吊脚楼，土王桥，清水溪，土司城，石板街，浸没在橘色的海洋。朦胧而温暖，神秘而梦幻。我穿了整套苗族服饰，头戴闪亮厚重的银饰，提着马镫，漫步在这古镇的青绿山水与悠远古道间，如同行走在时间的隧道，又仿佛穿梭在空间的长廊，迷失自己，却乐不思蜀。

次日下午，车行归途中。我回首凝望时，酉水环抱的古镇，依然安静悬挂在翠帘碧障的石崖上，翘首凝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