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最负盛名的经典名著《边城》,开篇写道:“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这里就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茶峒。湘西自治州花垣县一个古镇。 来到茶峒,果然看见了白塔,木屋,小女孩,还有一只黄狗。只可惜,一直未见到一个老人。 茶峒地名来自苗语。“茶”,意谓汉人的“汉”;“峒”,是“小盆地”。茶峒,意为“汉人居住的小盆地”。 穿斗式结构、斜木柱支撑的木屋,连绵在沿河一线。 在沈从文的记忆里,“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的一面,城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临水的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贯穿各个码头有一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 这里至今延续古老传统,农历逢五、逢十赶集,叫赶“边边场”。去茶峒那天,并不是赶集日,街面宁静,阳光正好。 茶峒是“鸡鸣三省"之地,湘黔渝的交汇点。一条清水河,将湖南与重庆隔开。即使在涨水时节,河面也不算宽,对岸的风雨桥清晰可见。 在水位正常、水流平缓的时候,渡过清水河不用撑船划桨,而是靠拉拉渡。 拉拉渡,是茶峒码头独有的渡河方式。沈从文描述: “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槽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 《边城》里翠翠的爷爷,就是拉拉渡的船工,经年累月在茶峒码头拉扯缆索,从20岁一直做到古稀之年,不论晴雨,必守在船头。 拉拉渡是这样操作的(借图)。很遗憾,因小河涨水,拉拉渡停运,那天在茶峒只能摆渡过河。 清水河彼岸,是重庆市秀山县洪安镇。码头上,兀然挺立着一座写满标语的红色砖塔,也是一段历史的遗存。那种冲击力,不仅来自视觉。 看得出来,洪安镇的老街、旧屋目前正在渐次整葺当中。 洪安,在苗语里意为“流血的地方”,后来果真见证了一场烽火战事。1949年11月,刘邓大军在茶峒强渡清水河,攻克洪安,从这里挺进重庆,席卷西南。当时,二野前委、司令部就设在洪安街上的复兴银行里。 那天在洪安,正当晴日,老街上各种晾晒随意铺展。光影明暗中,透着寻常日子不紧不慢的悠然。 路过洪安镇上的中学,发现校园围墙上逐段印着沈从文《边城》的全文,4万多字,展开一幅远去而隽永的牧歌画卷。 沈从文的小说里,把清水河称作溪,实际上这是一条丰满而有力度的界河。它将湖南与重庆、贵州分开,河西岸南边的一条小溪又将重庆与贵州相隔。 这座茶洪大桥,将湘渝两地的茶峒镇与洪安镇连接起来。 大桥西岸,深翠逼人的树丛中,立着一座金黄琉璃瓦的三角亭,主要看点却是旁边的石碑。 “一脚跨三省",标示着伴水相依的三个地方: 湖南省花垣县茶峒镇、重庆市秀山县洪安镇、贵州省松桃县迓驾镇。 “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处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
——沈从文《边城》
《边城》没有写翠翠盼傩送归来,守到了白头,只留下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尾: 到了冬天,“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世事往往如此。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 边城渡口,永远不知结局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