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我说

夏意

妈妈年逾九旬，去年患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住院40多天差点没救过来，凭借我们的精心照顾和现代高超的医术，承天地之恩和佛光照耀，妈妈妈交上了好运，居然挣脱病魔挺了过来，顺利出院了。出院后虽然耳朵不好使，表情木讷，但思路没乱，问她过去的事都还记得，只是现在需要我们主动引导她去回忆过去，之前是我们被动听妈妈说往事，妈妈说的往事其实就是她人生旅程的简约追忆。

妈妈说，她不到20岁就出阁曹家，那时曹家还算殷实，婆婆管束严格，从未做过饭的妈妈得与其他小媳妇儿一起轮流做饭，上山找柴下地种菜，吃质次的果子，婆婆说好的果子要用来卖钱。妈妈说那时虽然有严厉的婆婆管着，但年轻媳妇儿们在一起时还是有说有笑欢天喜地的。妈妈说，天有不测风云，当头孩（我的继哥）1岁多时，丈夫（继哥的父亲）因病不在了。妈妈22岁那年经人介绍改嫁给了爸爸，妈妈说，与爸爸成婚时，爸爸的两个弟弟（我的三叔、二叔）还小，妈妈常常给他们浆衣洗裳，那时爸爸会纸扎技术和纺纱织布的手艺，日子过得还顺当开心，后来我的哥哥姐姐出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哥哥因病先后夭折，之后陆续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和弟弟妹妹又多病，日子就艰难了，家里常常东拉西借勉强度日，妈妈说，既便那样艰难的日子，也没断我们上学的路。妈妈说，在缺衣缺食的年代东拉西借即使大人少吃点少穿点也没让我们饿着冻着，虽然衣裤打着补丁也会让我们穿得干净不邋遢。妈妈说当年看着未长大的三个儿子常常担心娶不了媳妇，看到现在我们都成家立业生活有着落很高兴，妈妈说耳鸣伴有回音，感觉很不舒服，常念叨脑壳里轰隆隆的象有人在跟她闹着吼着叫人心烦意乱弄得她苦不堪言有不想活的念头。妈妈常跟我唠叨，晚上早点回家，少在外面吃饭喝酒，不要喝醉了，喝醉了回家不安全，对身体不好，妈妈说她最担心我喝醉，她说我再大也是她的儿，喝醉了她心疼。妈妈说三叔二叔成年后要自立门户单独住，我们便没了房而住进了集体从地主那儿收回的公房，不久带炮楼的公房就塌了一壁墙，爸爸被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得呆立在屋外通往老家院子的小路中程，有人喊他也不应，阴影笼罩在老爸心田好久散不去，妈妈说要不是墙倒的头天晚上外公托梦叫她把娃儿带到我二姨家去玩我们可能会被倒塌的墙压得没了命。妈妈说后来政府有政策公房要归还原主，原主逼得紧，我们即刻便无家可住了，好在妈妈死皮赖脸找到大队支书，才安排我们在队里闲置的蘑菇房暂住，弄得我们从学校回家时找不到家在哪里。妈妈说看到现在我们都住进了电梯房她好高兴，说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最近妈妈常常对我说耳吼如雷感觉胸口有人向他喊话乱轰轰的心里发慌，妈妈说虽然儿女孝道有吃有穿但病根不能除活起都可怜真不想活了，妈妈对我说牙没了又安不稳吃东西费力没滋没味，妈妈对我说现在记性不好都不晓得我们兄弟姐妹多大年龄了，说万一哪一天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该怎么办。跟我们兄弟姐妹视频时妈妈说她看见我们很开心，面对视频画面妈妈说她想我们担心我们，对妈妈的愁烦和担心我常附耳对妈妈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的儿女都很关心你，你要活到百多岁，妈妈带着苦涩而无奈的表情对我说活起没有用。我知道是病痛沉沉的折磨着她，是老年痴呆病给她带来了难受的幻觉，让她神志不清，思绪混乱，严重影响生活质量，最近妈妈总木着很少说话，问她喊她都很少搭理，更谈不上跟我们侃往事了，表现出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的状态，说话往往东拉西扯自言自语答非所问，在精神恍惚中似乎没了思想，没了主张。妈妈最近还厌食厌药，对什么都没个兴趣，与之前乐观快活幽默风趣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知道，这是妈妈的病情在一步一步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主要用药物控制外没有其他有效方法阻止病程，面对妈妈难受的表情和渴望疾病痊愈的期盼我心乱如麻，全身似锥扎似刺戳，我衷心希望病情严重的程度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常安慰妈妈说你活着有儿孙满堂围着你转你应该高兴，我们都喜欢听你讲以前的事！我们要你好好活着！我们愿天下的父母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