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的龚滩

文良華

　　

发源于黔西乌蒙山脉的千里乌江在乌蒙、大娄、武陵山间蜿蜒，哺育着两岸的黔巴儿女生生不息。千里乌江不仅是黔东北渝东南儿女生活的命脉，也是黔东北、渝东南水上客货运输的动脉。

千百年来，乌江水运曾有过繁荣昌盛，依江而建的大小码头场镇数不胜数，酉阳的龚滩犹为著名。

记得在我十来岁时在语文课本中曾看到过乌江龚滩航运绞滩的记述，它给我的留下了印象，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哪一天有机会一定要去乌江的龚滩看看。

　　龚滩地处乌江与濯河相汇处。据史料记载龚滩始于蜀汉，盛于唐明清时代，距今已有近两千年历史。

大美西南专栏曾述，明朝万历年间，此地山石崩落乌江，形成很长一段险滩阻断水运，却给龚滩带来了巨大的发展机会。这里形成上下两个码头，过往船只航行到这里，必须卸货，用人力拉纤过滩，货物也由人力从陆路搬运，过滩之后再装货继续航行，龚滩由此成为川黔湘水运中重要的客货中转站和商贸中心，有“钱龚滩”之美誉。

新中国成立后对龚滩这段水道做过整治，60年代建造了电力绞滩站，才告别了人力拉纤。

　　时过境迁沧桑巨变，社会发展日新月异。2005年龚滩下游的彭水水电工程开始建设，水库回水长达一百二十多公里，地处乌江边的龚滩在淹没范围内，国家对龚滩采取了文物保护性的整体搬迁。

　　搬迁复建龚滩，当地制定了组织结构不变，空间大小不变，邻里关系不变的“三个不变”搬迁原则。

搬迁时每个石板都编了号，除了1.3公里的石板路，古镇的十余个市级文保单位，包括西秦会馆、三抚庙、川主庙、永定成规碑等建筑，都“原封不动”搬家。相比于修旧如旧，原封不动的搬迁，投入的人力物力更多，难度更大，足见政府对历史文物古迹保护的重视。

　　从我知道龚滩到双脚走进龚滩时空跨越五十多年。

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四月，家人好友相约去乌江画廊、龚滩古镇游览，这个游览的安排正中了我的梦圆。

　　船从彭水水电站库区的万足码头启航逆江而上，狭窄湍急的乌江被电站大坝截断，江峡平湖水清泛蓝，两岸山峦青绿色黛。

船行平稳 一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逆江行两个小时许，船过洪渡河口后，江左岸山峰绝壁，江右侧山谷斜坡划入江水。船头左转右回，江右斜坡岸上一片原木本色穿枓民居鳞次栉比顺江而建，颇具巴渝特色令人叹为观止，我想这是龚滩吗，导游说它就是龚滩。

　　船靠码头人上岸，顺着青石板梯坎穿过石拱门来到镇上。

站在高处放眼望去，龚滩镇顺江而建，木架穿枓民居与江面绿水相依相恋。

　　龚滩的民居主要用杉木柏木建造，褐黄本色纹理依稀，框架梁柱篾笆白墙，屋檐高挑青瓦坡瓴，巴渝民居特色原汁原味。

　　地面粗糙的石板经过多年的踩踏被磨掉了凿痕，却留下了岁月沧桑的脚印。

　　房屋之间的间距形成防火巷也是上下江边的通道，站在巷口居高临下，看到江面渔船孤艘随风轻荡。

　　屋檐堆积的青瓦石头都是老房老屋的搬迁的宝贝遗产，是留给古镇的修缮备料。

　　柳叶舟离岸靠墙展示船翁的艰辛，竹纤绳悬挂屋檐诉说岁月之悠长。

　　来到关口，看到环卫工人身背竹兜目顾四周，一步一扫不停的做清洁，劳作的身影令人敬重不已。

　　背夫路是力夫经常在此打尖歇脚的通道，川盐、山货、土特产等生活物资的运输和交易全靠背夫一肩一膀，一肩一挑运到四面八方。恰见一个勤劳的山妹子背了一背篼蔬菜在石坎边歇稍换气。

　　冉家大院青砖黛瓦，窗棂镂花，屋檐下吊起一大串苞谷寓意丰衣足食，一看就是一个大户人家。数得出名字的家什有背篼、粪桶、簸盖、碓窝、石磨，山区人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街民在露天搭起锅灶，菜板上正在切胡萝卜，这胡萝卜是回锅肉最佳的配料，看到这就想起了红萝卜蜜蜜甜的童谣。

　　街上的店铺彩幡迎风招客，卖的土特食品豆干、荞麦面、豆豉、红苕粉条。游客总是要买一点，带回家去尝尝土家苗家的味道。

　　龚滩是当地远近闻名的货物集散码头和大场镇，智慧的人利用边坡斜地建起储售方便的食盐店铺，这省工省力的仓储售店铺人称半边仓。

　　凭栏眺江对岸，绝壁绿被天高云低， 一江分两地，渝黔互望，相邻相戚。

　　夜幕降临灯火欄珊，街沿的灯笼照明，商铺夜市一派兴旺的生意。

　　漫步在打烊闭户的街上，商家民居寂静无声，只有灯笼高挂风摇斜影，高枕安宁。

　　夜宿龚滩，宾至如归。早晨起床推窗见水，江风扑面清波舟曳，鸡犬相闻。

　　卖早餐的食店开门早，勤快的玉姑给客人煮小面打佐料忙个不停。

　　吃了早餐就要离开龚滩，真有些恋恋不舍。

虽然没见到龚滩的激流险滩绞车渡船，却看到了龚滩易址复建涅盘重生。

目睹龚滩保留了原来的地形格局风貌，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一房一屋都按原样复制，使其复旧如旧，古镇古貌犹存，人们安居乐业，令人欣慰。

　　望江水东去，船寥无几，带走的是年岁流淌日月漫长；看岸边沉沙，轻浪拍石，积淀的是历史沧桑昔日昌盛。

晨雾袅绕，峡口拨云见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龚滩在社会发展的历程中，是乌江航运商贸兴衰的缩影，是渝东南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和谐生息的家园。

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对龚滩的人文描述更令人印象深刻：“龚滩是建筑艺术的博物馆，是人民生活的烙印，是爷爷奶奶的家，是唐街、宋城……”

龚滩是巴渝儿女念念不忘的乡愁将深深地留在我心里。

摄影/文字/原创 文良华

2022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