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片土地</p><p class="ql-block"> 风送秋色,层林尽染,登高望远揽胜景。近日趁着秋阳常流连忘返于家乡附近的沟壑山间,漫步在乡野小路,举目远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尽收眼底。看层层梯田,心中暗生情愫,思父母,想念父母安葬的那块田地,情不自禁地思绪又回到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的那片土地。</p> <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和那片热土亲密接触是三四岁。上世纪六十年代,村里有个大水潭,离家有一百米远,山上的水每天顺着兴修的水渠哗啦啦流过水潭,绕过村子,大人在水潭洗衣,小孩在水潭的石头上磨核桃皮,潭边有四五棵高大健硕的杨树,春暖花开的季节,杨树总是先长出来好多像毛毛虫一样的东西挂在树枝上,等到这些毛毛虫掉了以后,杨树才长出嫩绿的叶子。杨树上的毛毛虫学名杨树吊,杨树吊飘落在水潭旁的路上,有次我去村子玩,回家时幼小的我第一次见以为是食指粗的虫子,吓得浑身颤抖,小手在胸前疯狂抖动,一边扯着嗓门尖叫,一边踮起脚尖,惶恐地找地上的空隙,企图迈步走过那艰难的路,奈何地上密密麻麻,一处搁脚的地儿都没有,我动弹不得,心里恐惧到极点,以为虫子马上就会爬到身上包裹我,瞬时内心紧缩无助又绝望,更加撕心裂肺地嚎哭,哭声传到百米远的家里,大我十三岁的哥哥听见了,飞奔着跑到我身边一把抱起我,把我抱回了家。那次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终身的阴影,从那以后我特别害怕毛毛虫,只要是蠕动的长毛长触角的虫子都怕得要死,长大后即使一只苍蝇,我都没有勇气拍死。农村的孩子五六岁已经知道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每到秋季,村子水渠边成排的杨树变成金黄,树叶纷纷飘落,放学以后我能做的事是和村里的伙伴用细竹扎落叶,细竹高到我腰部,有筷子粗,一头尖,尖头朝地,看见大点的叶子用力戳,树叶被细竹戳破,粘在竹尖,这时小手往上撸,就像撸串串一样,树叶被我用细竹重叠着穿上去,足迹最多的地方是村子水渠边,然后就是远点的公路边和沟里的树林,等扎满一竿子,就回家撸下放在家里的烟台旁,那时没人管,想干就干,不干也没人骂,全靠自己的兴趣和自觉,有时出去好几趟,有时就撸一串。等到七八岁时我跑得更加远一点,冬天放学后,去到崖堎上用耙子搂枯草,大枯草矮蒿子早被大人用廉刀弄走,小的枯草,成人看不上,只有小孩子所能及,说是枯草,实际就是枯草末,当时是人民公社生产队,所有的田地都是公家的,只有崖堎、荒破、水沟可以涉足,所以再细小的枯草不知被别人搂了多少次,又被我搂,窄窄的崖堎上,开阔的崖顶,我都去过,每天一手挽筐子,一手拖着耙子,耙子宽有三十公分,长约六十公分,想要搂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找,找到适合的地方能搂着一点的枯草,用耙子一下一下聚拢成一小堆,然后两手揽到筐里,等到筐子冒尖了,再小心翼翼地跨回家,这些草末可以用来放在炕眼里怄火。再大一点,我劳动的内容为拔猪草,附近工厂墙根下、村里的玉米地、麦地、崖堎和沟里以及芦苇丛我都用脚丈量过。 八九岁时,村里的水渠已干涸,吃水要去沟里,所以放学的第一件事是看水缸,只要水缸没满,即使有水吃,我也要让水缸溢满,家里三姐有点奸滑,不爱干活,但是小时候可不是那样,我和大三岁的三姐抬水,三姐也是自觉自愿的,每次抬水,三姐也会把水桶往她那边挪,留长的那头给我,我走在前边,她在后。先是下沟走一里,再上沟五百米,半坡的沟里有一汪泉水,那是住在半山坡的村户挖的积攒泉水的大坑。我和三姐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的泥泞地都去抬水,那时小,身体瘦削单薄还贫血,腿上也没力,肩上的棍子磨得我歪斜着身子,一步步艰难地摇晃着水桶尽量保持平衡不让水漾出,走不动时就半蹲着慢慢俯下身,将水桶放在路上,路崎岖不平,有时实在忍不住,也得咬着牙硬挺着走到稍平一点的路上才能歇息。那时我和三姐从来没有吵过架,都是互相谦让着友好地抬水,再后来十一二岁时,改革开放三姐去打工了,我就独自一人去沟里挑水,先是两半桶,再后来就是多半桶,沟里那条路在我眼里崎岖不平慢长艰难,每次挑水来回得一小时,路上得歇八九次,肩膀磨得生疼,感觉皮都快掉了也不顾及不歇,一歇就更没劲,所以即使再疼再累,都得往回走,现在再看那条路,沟被填平,路也变成了水泥路,虽然道路蜿蜒但不再崎岖,如今的山川在我眼里变了样,感觉路不再那么长,山不再那么高,村子不再那么大,我思忖那是因为我长大,我见到了更大的山,我的腿长了,步子闊了,身体有力了,所以山外山不再遥远。</p> <p class="ql-block"> 近几年我喜爱户外,和驴友徒步无数次走过了附近所有的山峦,峪谷,粱脊。再看我生活的地方其实就是塬底郊外的小村庄,那时清晨上学,我每天目测太阳从家对面东边的蟠龙塬边升起的位置,判断是否迟到,远望塬边高耸的电视塔、广播塔,心中时时思量好奇那上边是一马平川平还是起伏的山岭,家后面的陵塬上到底是什么样,何时我才能登上塬顶。可是还没等到我上塬,就升初中到五里外的中学,每天挤公共汽车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是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我也从懵懂儿童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年,家里大姐已出嫁,二姐接爸的班,哥哥招工进城,三姐在城里打工,小院就剩我和弟弟,父母这下有闲暇了,我的劳动不再有,每天安心上学,三年后考上师范,老师把通知书送到了家,工作以后每年的农忙季节我还回家乡帮哥姐收麦子、种玉米,结婚后,我正式脱离了那片土地,再也没有干过农活,直到儿子长到二十几岁,我快退休了,父母已两鬓斑白,我的精力和时间再次用到那片土地上,那里有我的父母,父母在家在,父母热爱那片土地,经常侍弄院子的菜地和村里自家的庄稼地,虽然哥姐不让父母干农活,但是哥姐干时,父母一定是陪同的。</p> <p class="ql-block"> 现在父母不在了,我彻底离开了那片土地,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小院,只有每年清明时路过村子,去曾经我挑水的沟谷梯田地祭奠父母。走在绿油油的麦地,说不上我是喜欢那里的土地还是不喜欢,感情淡淡的,说是淡的不能再淡,那也是真的,因为在我的心里,那里不是我的故土,父母的故土是河南漯河,从小我就记得村里的许多人不是姓张就是姓温,只有我家姓黄,我家是村里的外来户,虽然我的童年是快乐的,和伙伴们玩得很好,但是我也时常听到家里受欺负的事,说是不喜欢也不是,因为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的每片土地每块土,都有我小时的足迹,那里的土地养育了我,那里也是父母奋斗耕耘六十多年的地方,父母在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虽然我不情愿,但我确实曾经生活在那片土地。</p><p class="ql-block"> 2022年10月21日 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