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浮雁沈鱼

　　我最不想写的人就是母亲，因为我们姐弟三个中我的性格和母亲是最像的。

从我记事时，母亲就管家，她虽不识字，却能把我家的每一分地，我家的每项支出，人情送往，我们姐弟三人大大小小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家一直种着二三十亩田，每一块地有多少垄，每一垄能打多少粮食，她都算得很清楚。她不太喜欢操持家务，她更多时候喜欢呆在田间地头，呆在猪圈、牛羊圈。不是担心哪块地长了草，哪棵苗生了虫就是担心哪头猪、哪只羊，所以每年我们家的庄稼都是村里最好的，我们家的牛羊猪也是最肥壮的。也因此每年我们家选了什么种子，我们家今年养了什么牲畜等等，邻居都会照着买。

母亲对我们三姐弟的教育并不是强压式的，她虽希望我们能多读书，不要像她一样不识字，但是却从来不做要求。那时候读书不是义务教育，所以什么费用都要交，每次交费都是卖粮食，卖牲畜。我的成绩特别不好，班级倒数，但是每次交费母亲从不拖欠。用她的话说就是只要你自己不说放弃读书，成绩再不好，家里也供得起。初中时，我的成绩突飞猛进，母亲更是把我“保护”起来，每次看到她从田里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做饭、喂猪，我都想帮忙，她总是一句：快去看书，这里用不着你。以至于我结婚时都不会做饭。

她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不记得是我读初中几年级，有一次周末，下了几场雨后，屋檐有些漏雨。母亲爬上屋顶，因为当时屋顶不是瓦片，是北方一种特殊的土：白圩土。下雨后这种土特别湿滑，结果她从屋顶直接摔下来，掉到了马车上。当时我就在下面，把我吓坏了，急忙跑去问她，她爬起来说没什么事，又继续忙其他的事情了。几天后她痛得实在受不了才去看医生，结果摔断了两根肋骨，她硬是撑了几天。

我的鼻炎困扰了很多很多年，应该是从小感冒没有医好，以至于我十几岁还在流鼻涕，母亲一直在帮我寻医问药，从未放弃。每当听说哪个老中医有偏方，她都想尽办法给我寻来。看我每次一碗一碗的灌，母亲十分心疼，每次都想尽办法弄点糖给我。因为吃了很多年的药，最终也不知道是哪种药治疗了我的鼻炎。

父亲脾气不好，每次和邻居闹矛盾都是母亲去打圆场。村里人和母亲相处的也十分融洽，不管谁家有事，母亲总是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活尽可能去帮助。母亲善言辞，和邻居阿姨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邻居来家里，他们总能说上大半天。

前几年家里养了十来头牛，母亲向来对这些牲畜照顾的十分小心，结果不小心被牛踢断了腿上的筋，连续做了两次手术，从此她变了。要强的她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下地干活，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躺着养伤，她变得脆弱，变得多疑，也很爱哭，有时也会有轻微抑郁。因为每天都被疼痛折磨，现在她急病乱投医，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疫情即便假期也不能回去照顾，每次打电话发视频我都小心翼翼，因为我特别了解她，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她会多想。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长大，也从来没想到过父母会这么快变老。有时也会不知所措，有时也会为自己的无能和无助流泪，我也特别害怕自己越来越像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