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外孙”

聂闻

<p class="ql-block">女儿考试结束后,闹着非要养只小宠物,拗她不过,我便和她去了宠物市场。</p><p class="ql-block">在宠物市场转了一圈,女儿决定养仓鼠。我们在一家仓鼠摊前停下来,只见一只箱子里有大大小小的仓鼠,它们或是将头埋在木屑里呼呼睡大觉,或是在木屑里找吃的东西,或是跑来跑去乱窜,只有一只小仓鼠,在我们站到箱子跟前的时候,直立起身子,抬头观望着箱子外的我们。它圓滚滚的身上长着一身灰色绒毛,精致的面庞上面,有着一双小而尖的耳朵和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匀称与般配。我们说话,它就那样直立着身子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听。当我们再次来到这个摊前,依然是它,直立起身子抬头观望着我们。女儿说,就它了,它看起来最机灵,也与我们最有缘,似乎在等着我们带它回家。</p> <p class="ql-block">我们给它安排的新家,是一个精巧别致、粉白相间的二层仓鼠笼,里面有阁楼,有楼梯滑道,还有跑步机。它有了新家的同时,也开始了独居。</p> <p class="ql-block">家里没有仓鼠的口粮,我便上街买了一小包葵花籽:作为它的粮食。葵花籽买来放进笼子里,只见仓鼠两条后腿撑地蹲着,两只前爪抱起一粒瓜子放在嘴边香香地吃起来,它的嘴唇翻动极快,嘴里发出咬破瓜子壳的声音,吃完一粒又忙着去吃另一粒,一直到吃到吃不动为止,它的腮帮也变得鼓鼓的。到了傍晚,女儿惊呼起来,叫我们过去看小仓鼠。只见这小家伙在阁楼的一角正从吃得鼓囊囊的腮帮里一颗颗地吐着嗑好的瓜子仁儿,在它的面前已经有一小堆、摆放着的瓜子仁。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小仓鼠把嗑好的瓜子仁储在腮帮里的同时,还可以继续嗑瓜子;除此之外,也让我们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忧患意识:提前把瓜子仁儿剥好,堆放在一起,充实自己的粮仓。到这时,我们才明白,它嗑了瓜子不一定会吃掉,而是会储在嘴里,腮帮变鼓原来是嘴里藏了食物。因为每天它总有吃不完的食物,没过一周,这家伙便不再剥瓜子仁儿堆放在一角了,而是随吃随剥。也许,之前和同类在一起时,这家伙还有点小康的观念,现在是孤家寡人了,不仅一切应有尽有,而且还随吃随有,自然用不着像之前那般保持忧患意识。我不知这是仓鼠的天性还是这只仓鼠的聪明,还是我们把它养成了这样。总之,它的到来给我们带来新的乐趣。</p> <p class="ql-block">女儿显然把这只仓鼠当成了她的孩子,在她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蹲在笼子前自言自语地和仓鼠说话。那天,我重感冒初愈路过仓鼠笼,女儿刚好蹲在笼前和仓鼠说话:“鼠鼠,你看,这是你姥爷,他刚刚病好,前几天呀,你姥爷可是病得不轻……“无端地,一下子给我冒出一个鼠“外孙”,我自己也凭空升了一个辈分。</p> <p class="ql-block">为了保持鼠“外孙”及笼子里的卫生,女儿给小家伙买了浴沙。她把浴沙放在一个剪了一面开口的牛奶盒里。让女儿意外的是,它不喜欢在浴沙里待,更不喜欢在里面打滚、玩耍。不得已,儿只好把浴沙从里面倒出来,但那只牛奶盒留在笼子里。鼠“外孙”对这个盒子倒是蛮感兴趣,阁楼是它的亮室,牛奶盒是它的暗屋。一天,笼外的边上掉了一小卷卫生纸,鼠“外孙”将嘴探出笼外,一点点地把纸拉进笼里,之后撕成细碎的纸屑堵在牛奶盒被剪了口的那端,那牛奶盒彻底成为它不论白天还是黑夜的暗屋。这之后,鼠“外孙”在阁楼亮室里,总是蹲坐在窗口探着脑袋,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在它的暗屋里,从填满纸屑的洞口钻出时,它总是带着一脸睡意从“雪堆”中探出头来,有时会在耳朵、胡须上顶几朵小小的“白花”,身上还裹着几缕“白线”,既娇羞妖娆,又调皮滑稽,让人忍俊不禁。可它才不管这些,起来该吃吃,该喝喝,我行我素,视若无人。</p> <p class="ql-block">一日中午,我偷偷靠近仓鼠笼,朝敞了口的牛奶盒里一瞅,鼠“外孙”正仰面朝天睡午觉,只见它背贴盒底肚皮朝天,浅灰发白的腹毛下是粉嫩的肚皮,也许是这小家伙长得像一团肉球,即使躺在那里,肚子居然是鼓鼓的,在鼓囊囊的身体上冒出直挺挺的四肢,躺在那里的它活像一只充了气的皮球上插了四支细细的短棍。真没想到鼠“外孙”睡觉会如此豪放,又如此滑稽好玩。</p> <p class="ql-block">我悄悄起身叫妻子一起来看鼠“外孙”睡觉的模样,尽管我们很小心,但还是弄出一点微小的响声,正睡觉的鼠“外孙”听到动静,一个骨碌翻过身,从盒里跑了出来,它想知道我们又来做什么。见鼠“外孙”起身出窝,我们便坐回了床.上,鼠“外孙”见没人理它,便又回窝休息。这家伙醒来得快,睡得也快,一会儿便又进入梦乡。这次,我们看到的睡觉的情形是,它侧卧着身子,肚子依然鼓鼓的,依然能看到粉嫩的肚皮,依然是四肢直挺挺插在身上。之后,我发现鼠“外孙”在天特别热的时候睡觉都是伸直腿脚仰面朝天或侧卧着,天气不是太热时,它就四肢抱在一起像团肉球侧着睡,从没见它趴着睡过。</p> <p class="ql-block">起初,只要我们靠近笼子能给它带来之前没吃过,它又非常喜欢吃的东西,它就会一口接过食物贪婪地吃起来,根本不管笼门是否开着,也不管人就在它面前。来家一个半月后,我发现它开始在笼子里变得躁动不安。在阁楼窗口,它不再像之前安坐在那里那样恬静如画,只要有人靠近或是路过笼子,它就直立起身子趴在铁丝笼上不停地向外东张西望。有时,感觉它很烦躁,把阁楼推到一边,有时干脆弄个底朝天,它则站在倾倒的阁楼上,一副不过日子的架势。有时,它会在人到跟前时,四肢并用,在笼壁上垂直攀爬,有时甚至会攀到笼顶,与地面完全平行之后又攀爬一段,直到最后从顶上掉落下来。即使给它带来先前它最喜欢的食物,它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兴趣,而是一口接过食物,然后扭头用力一甩,将美食甩得老远,之后一旦发见笼门没有关上,它就会很快跳到笼门上,试图窜出笼子。笼门重新关好,它发现又失去了出去的机会,就后腿撑地,前腿和爪子攀着笼子边缘,直立起身子用牙疯狂地咬起让它与外界隔绝的铁丝来。也许它知道自己咬不断铁丝,但还是会咬;也许在它的心里,它坚信一点,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在没有人接近笼子的时候,它就在牛奶盒里四肢并用,把牛奶盒弄得刺啦刺啦地响,感觉像在打洞。像这种打洞的劲头,若面对的是泥土,真不知会打多深,又会打多远。但它所有的这些行为,多少有点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斯的悲情。</p> <p class="ql-block">我知道,它在渴望自由,渴望外面的世界,它也在渴望一个可以朝夕相处的伙伴。从它那乌溜溜的眼睛里,我能感知到它的急切与渴盼,有乞求,甚至有烦躁与愤怒吧,但我们除了好好待它,没有其他更好的选项。把它放养在屋里,它就钻进角角落落的洞里,再也抓不到它,它还会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咬一遍;而且,疫情期间,它又是鼠类,它会到处吃喝拉撒,那就不得不提防鼠疫。放养不成,放生也不行。若真把它放归自然,已成宠物的它,一是面临自然界食物的问题,二是行动不够迅捷的它,前脚放生后脚就可能成为猫或其他动物的口中美味。若是这样,放生是成全了它,却也是害了它。若是把它送回商家那里,它还是摆脱不了被他人买走重新入笼的命运,所不同的是换了一个主人,换了一个环境;即便送人,也是如此。</p><p class="ql-block">如此如此,那就还是将它在笼里养着吧,直到它终老。前些年,给女儿养的兔子,也是养到兔子终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一天晚上,我对妻子说:“以后,家里还是不养宠物了。即使人能提供再好的条件,动物的天性是自然。养就会生情,有情就想成全,但成全对宠物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宠物,还是让别人去养吧,我们不太适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8月12日星期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