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修远（原创）

（一）
　　疫情三年有余，各方对它的应对早已有条不紊。国庆过后，又是新一轮的反弹，中小学生无奈延期开学……八号下午当我还沉浸在江南水乡的美梦里，一股骚动在我耳畔响起，“封了——”我机灵的一骨碌爬起来，望着楼下行色匆匆的人群，迅速下楼去超市购物。一路上人们议论纷纷，虽然都带着口罩，依然不影响对事态漫无边际的猜疑，我不屑一顾，而今保持距离是唯一的安全！超市内人头攒动，货架上的菜寥寥无几，我也只能就地取材，尽可能的买点能放土豆萝卜白菜……期间碰到楼上的邻居，我也只是点头示意，大家心照不宣。一会功夫手机小区群里已发出通告，我所在的那栋楼不幸中招！面对吧，接受吧，坦然吧！

　　六点，物业开始热火朝天的作业，绿铁皮三角铁，电钻声，切割声，喇叭声这曲混合交响乐使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这次我是彻底被禁足了，惊奇就是这么突然驾到，防不胜防！看着单元门安全出口两侧均被一分为二，阳光与黑暗清晰可见，我默默的低头回走……

“妈妈，真封了吗？”上网课的儿子迫切的问。
　　“是的！”我望着他稚嫩的面孔，语重心长的说“一定要加油啊！”
　　“哎——”一声长长的青春叹息让我心烦意乱！

　　虽然习惯了这种煎熬，可是真正的禁足是第一次！第二日我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对于多动的我来说，心是闲不住的。自我寻欢也是一种乐子。从一楼爬楼梯到三十楼，往返三次。顶楼的平台楚河汉界被一把把铁锁死死的守着，我趴在铁栅栏上贪婪的望着天空，吮吸着阳光的气息，感受西风的自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多么美好的相与呀！楼梯里独我一人，无拘无束。在转弯处我还发现了一面“告白”墙。虽然乍一看语无伦次，可是须臾便可了然于心，让人浮想联翩。

“六月毕业季！”
“以前的难忘还记得吗？”
　　“我们是最好的伴侣，一起走过一生。”
　　城市的涂鸦，是谁的悄悄话？看来应是初高中生所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感，青涩而真挚，美好而凝重，无奈而又充满无限希翼！往事历历在目，如过往云烟，致我逝去的青春岁月，内心五味杂陈有些苦涩。谁又不曾经历青春的洗礼，尝尽初恋的悸动酸甜。不管以后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加油吧！少年！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代了，而今独上高楼，却不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初衷了，留一份美好吧，在时光里调一杯爱情水，与已同饮，如此安好！

　　又过了一夜，通过和邻居网上聊天，获悉可以地下室偷偷出门，心里暗自窃喜。看来疫情不太严重，我抱着侥幸心理跃跃欲试。殊不知……上午九点多，我开始偷渡，通往地下室的门没有上锁，我打开手机灯，下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到达地下。茫茫然一片漆黑，方向未知，时间停滞，大脑混沌，我就像掉入泥沼一般，被人扼住了喉咙！面前有三处光亮，就近原则我直奔过去，是出口！我欢喜雀跃，可是……杂物乱七八糟的堵在那里，看来没有人走过，我失望至极，转身想挪动脚步，可是寸步难行，因为我忘了来时的路，更何况我是赤裸裸的路痴啊。一阵抓狂，千头万绪，无从得知。后悔自己的莽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突然想起三毛开车掉进池塘里那段，她觉得一定是梦，她想在梦里真真切切的体验一把死亡……此刻，我想到只有生，如何求生，地下室信号不好，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黑暗像死神将我包裹的密不透风，我徘徊不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恐惧是如此的真切，把现实和梦撕的支离破碎！

　　突然，一个希望之光从天而降。她从另一个出口的地方缓缓移动。我不顾一切的跑了过去，这短暂的十几米路竟然像没有尽头一样，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瘦弱的小男人，穿着花睡衣，我有些尴尬，可是我顾不得那么多，“请问您知道A楼的出口吗？我下来忘了回去的路了……”不见他回答，旁边一阵窸窸窣窣反而吓了我一跳，我用手机照过去，原来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在整理纸箱。“我也不知道，我也刚下来……”后面男人再说什么我已脑门嗡嗡直响，失望又给了我一次重击！我无暇顾及又面向黑暗里忙碌的身影虔诚的几近颤抖“阿姨，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傻……你几号楼的……”她放下手头的活计，向我走来，反复的重复“这么大的人真傻！”我心甘情愿的任由她数落，亦步亦趋的跟随，只觉她的絮絮叨叨像山间溪流清脆又悦耳，又抑或是黎明前的光明把前路的黑暗驱赶的干干净净，我知道我活了过来了，我自由了！当走在熟悉的路口，我豁然开朗，千恩万谢重复道:“谢谢阿姨！谢谢！”踩着欢快的步伐，向回家的路飞奔。

　　到家被儿子追问成果如何，我的回答让他一阵摇头……换来的又是一声招牌叹息……这惊险的地下之旅，终究有一天我要征服它！我忖度着下一步的计划，怎么做记号，怎么辩方位，怎么……午后睡梦中又是一阵躁动，楼下广场小孩打闹的声音愈演愈烈……我打开手机，看到群里解封的消息，开心的与儿子分享这份喜悦……每一次禁足，每一次解放，结果都有不一样的开心，快乐总是那么意犹未尽，守候总是那么值得坚持，希望总会一如既往的凯旋而归……

（二）
　　一日清晨，我心无旁骛的跳舞呢，跳着跳着被眼前的一团红云所吸引，时不时的我偷瞄它一眼，恰巧此刻的它像极了一个小丑的侧脸，头顶厚重的发髻，突兀的鼻子，禁不住它调皮的鬼样子，我拿出手机想拍照，哪知它狂笑的脸更加肆无忌惮的红，落在我手机里的记忆终究只是一坨模糊的污渍……我不甘心就这样，继续直视！索性不跳了，我知道自己又执拗起来……
　　

　　沿着河堤，它一直与我对视，风有点凉，橙黄的叶子，湛蓝的天空，变化莫测的云朵像重叠的海浪，像自由的翅膀，像驰骋的千军万马，像孩童手中软糯的棉花糖……“浮生若梦”四个字一下子闪现在我的脑海，是梦就一起沉沦吧，人生短暂，为欢几何？东方光芒万丈，一个巨大的火球拨开云雾，暖暖的洒在我的周身……我闭上双眸静静地感受深秋的温度一点一点的进入我的血液……等我再次睁开眼在天空搜寻，方才的小丑早已没了踪迹，突兀的相遇，悄然的别离，我不愿再胡思乱想这莫名其妙的相识，因为胡思乱想的结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收拾残局……

　　深秋的红尘是多姿多彩的，我依旧对她饱含深情，不管这一往情深深几许，我依旧……依旧在梦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