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议唐朝诗人罗隐

老仇

首先说，我的历史知识水平很低，对诗更是“半知零解”，连一知半解都说不上，真的没资格谈史论诗，更何况是唐诗了。当然，对如今很出名的那位"作二代"诗人“真深深”的诗，我还是敢说几句的。我就敢说，她写的那些玩意叫“屎”，不叫诗！ 从名气上而言，在众多的唐朝著名和非著名诗人中，罗隐无论从影响力还是地位上来讲，都真的算不上大，估计很多人压根就没听说过他这号人。许多人一说起唐朝诗人，津津乐道的要么是初唐四杰，要么是“李、杜、白”，中晚唐的“小李杜”也能算得上大诗人。而且现在的中、小学课本里也没听说收录有罗隐的诗。可是呢，历来却有不少人常引用他的一句诗，那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下一句“明日愁来明日愁”，则似乎没见什么人引用过，甚至不少人根本就不知还有这么一句呢！我就曾问几位单位里号称笔杆子的人，他们要么说不知道(这算老实人！)，要么乱说一气(聪明人！)。不过，有一位的回答倒也靠谱，即“管他冬夏与春秋”！因为从意境上说，这两句联起来也算合适。只是拿鲁迅的诗句跟一千多年前罗隐的诗句联读，这个跨度有点大了。算了，我就把罗隐的这首诗列出来吧。 自遣 唐 · 罗隐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本诗的题目是自遣，也就是自我排遣的意思。读罢该诗，让人不由得感慨，诗人真的是生不逢时，命途多舛！没有这样的经历，断写不出这样情感的诗句。而我自己似乎也跟诗人一样，心中平添了几分哀怨和惆怅。 呵，扯远了。 再说说为啥想起来写罗隐。 前段在微信的“视频号”上，偶然看到有位“大学者”侃唐、宋诗的区别，大意是，唐诗主情、蕴蓄，表现上韵流言外，风格上多比兴，作法上婉而微；而宋诗则是主理、发露，表现上意尽其中，风格上多赋，作法上径以直云云。对这些文绉绉的话，我也不甚明白，但有一点算是知道的，那就是宋诗经常讲些道理，如苏东坡的那首著名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该诗一向被认为是“说理”的标杆。当然，不同的人，尤其是有不同经历的人，对它的理解会有差异。但差不多都认为它是在说一个“道理”。可这位“大学者”接下来的一番议论却让我有抬杠的想法了。他说，“唐人不善此”。我心想，你这位大学者难道没读过罗隐的诗？罗隐的不少诗可也是在“说理”的呀！而且所说的“理”还是很深奥的哟！ 　　记得我上大学那会，一次在阅览室偶然看到一篇文章，是讲什么“阶级斗争”的事，里边引用了一首罗隐的诗，引起了我的共鸣，并一直记在脑海里啦。就是这首： 蜂 不论平地与山尖， 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 为谁辛苦为谁甜？ 对这首诗解读，我不想多说。但有一点，这诗是在说一种“理”吧？不管咋说，从那时起，我这个普通一“蜂”倒是记住罗隐这个名字了。四十多年来，这首诗我一直张口就能诵出呢。 前些时，看到一首罗隐的《筹笔驿》诗，更是觉得有与上面提到的那位“大学者”的话抬杠的论据了。 筹笔驿 抛掷南阳为主忧， 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 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 犹解年年傍驿流。 这是一首怀古诗，作者是写自己来到筹笔驿后的感受。诗中盛赞了诸葛亮的才能，为他壮志未酬，未能统一天下、恢复汉朝而感到惋惜；同时，也抒发了因时运不济导致英雄末路的无奈。当然，对阿斗的懦弱昏庸、最后投降于司马氏也不吝贬斥，对那位力主投降、意图苟安的奸臣谯周更是进行了嘲讽。这首诗将写景、叙事、抒情和议论结合起来，是不可多得的良作。尤其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两句，恐怕也算得上一种“说理”吧？而且是说的“天理”！反正我感觉至少不比苏东坡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两句的意境差！ 当然了，无论从名气上，还是从引用的次数上说，罗隐的那两句诗都比不上苏东坡的那两句。个中原因，我认为罗隐的诗句所站高度太高了，一般人哪敢引用！想象一下，有几个人敢自称英雄，而且是把自己的命运与天地相并提？那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而苏东坡的诗句则更接地气，一般人都爱用，算得上雅俗共享了。不过呢，罗隐的这两句诗倒是引出了一个词语，即“时来运转”，现在人们用的还挺多的。 我年少时读白居易的《卖炭翁》，对其中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两句常有感怀！而后来读了罗隐的诗《雪》后，却发现诗人从另外的视角，表达了更深刻的一种情感。 尽道丰年瑞， 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 为瑞不宜多。 以鄙人之见，同样是对下雪这件事发感慨，前者是以局外人的视角来表达的同情和怜悯；而后者则是站在自身的角度发感慨，表达的是无奈和无助，甚至是祈求上天少下点雪，以免像自己这样的“贫者”冻死。因为这两个诗人的生活经历大不相同，他们对下雪的态度还是有差别的。白乐天年少成名，虽说有波折，但算得上官场得意。晚年更因享乐歌舞，蓄养雏妓而历史留名。他的那句“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诗句更是演变成了形容美女容貌的最好的字眼，即“樱桃口小蛮(或杨柳)腰”。列位，现在广州的电视塔因造形别致、娇娆，而被称为“小蛮腰”。注意啊，这种称呼的来源就在这。 樊素、小蛮是乐天晚年最喜欢的两个小美女，她俩也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呢！希望看到我这篇拙文的美女们可要注意了，你们要趁早寻个写诗好的人，用美丽的话语替你吹一哈，说不定会像樊素小蛮一样流芳千古呢！ 而罗隐这位晚唐非著名诗人，26岁开始到京师去考取进士，可惜运气和实力还差了那么一丢丟，屡试不中。因此，也就进不了官场，更当不了大官啦！因而他在长安的生圈是个什么状况是可想而知的。所以，罗隐的这首《雪》也是在跟“天”讲道理呢！“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自有科举以来，金榜题名无疑是众多读书人的终极梦想。因此，罗隐孜孜不倦地努力和备考，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始终不肯放弃。总共大约考了十多次，自称“十二三年就试期”，最终仍然是铩羽而归，终生不第，史称“十上不第”。由此可见，通过考试而搏取功名的艰辛，自古而今都一样的。后来黄巢起义，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诗人避乱隐居九华山，在55岁时归乡依附吴越王钱镠，成为其幕府，受到吴越王的赏识和提拔。后因功历任钱塘令、司勋郎中、给事中等职。公元909年，也就是唐灭后三年，这位终生想考取唐帝国进士的读书人去世，享年77岁。在那个年代，这算得上是高寿了。我认为，这也是上天眷顾这位才华横溢的人，使其虽不得进士之名，获做官发达之实，却能多活数十年，亲眼见到了唐朝的烟灭！ 　　罗隐这人生前久试不第，怀才不遇，不合时宜，亦不为时人所喜，死后也遭人嫌。 罗隐因坎坷不遇，心怀不平，遂于咸通八年(876)将自己所作议古刺今之文编为一集，取名《谗书》，投卷于大臣之间，以示其抑郁愤世之情。这事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上层所喜吧？！只能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憎恶和打击，所以有罗衮赠诗说他：“谗书虽胜一名休”。 但不管怎么说吧，罗隐算青史留名的人。全唐诗中收留其诗66首，算是不少了。罗隐在当时也有很大的才名，《唐才子传》记载罗隐：“少英敏，善属文，诗笔尤俊拔。”他和李商隐与温庭筠并称“三才子”。《唐诗纪事》记载，宰相令狐绹的儿子科举高中后，罗隐写诗祝贺，令狐绹对儿子说：“吾不喜汝及第，喜汝得罗公一篇耳”。这说明至少当时的文人圈中还是认可他的才华的，而且名气还不小。 可是，自宋朝开始，罗隐的历史地位就呈现下滑状态了。在宋代，欧阳修所编写的《新五代史》中就对罗隐避而不谈。而清代的吴任臣一度在自己的作品中谈及罗隐仕途不顺，顺带还联系上罗隐的样貌不好，结结实实地将其贬低了一把。直到民国初年,在鲁迅的极力推崇下，大家才逐渐认识到罗隐的才华及其作品的价值。看官若对这些感兴趣，可上网查下。 其实，我觉得罗隐这人吧，就是有点非主流，净说大实话，这搁啥时候都是不讨主流人士的喜欢的！ 据史料载，罗隐恃才傲物、疾恶如仇，蔑视权贵的性格和行径，让他不容于当时的权贵。例如，薛居正的《旧五代史》记载罗隐：“诗名于天下，尤长于咏史，然多所讥讽，以故不中第，大为唐宰相郑畋、李蔚所知。” 《唐诗纪事》也记载了罗隐因为写讽刺诗而失去做官机会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唐昭宗想要录用罗隐，却遭到大臣们的一致反对。大家都承认罗隐很有才，但是这老小子嘴上没把门的，竟然敢拿先皇帝开涮。原来是因为罗隐写过一首《华清宫》诗，诗曰： 楼殿层层佳气多， 开元时节好笙歌。 也知道德胜尧舜， 争奈杨妃解笑何。 这诗明显就是在讽刺唐玄宗嘛！连当今皇上的先人都能被这罗隐讥笑诽谤，现在的满朝的文武，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他的羞辱呢？所以罗隐入朝为官的事再次作罢。试想一哈，满朝官员都说你不好，你能得了好？！ 不过，我倒是觉得罗隐这人是个很有见解的人，有很多诗句针对时局那可是一针见血的。比如他的《西施》一诗： 家国兴亡⾃有时， 吴⼈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 越国亡来⼜是谁。 这可就与以往文人将吴国灭亡的罪责归咎于西施的做法大不一样了，当然也就站在许多人的对立面了！后来，当唐僖宗被黄巢打得落荒而逃时，罗隐又写了《帝幸蜀》一诗： 马嵬山色翠依依， 又见銮舆幸蜀归。 泉下阿蛮应有语， 这回休更怨杨妃。 安史之乱，你们朝廷怨怪杨贵妃，这次没有杨贵妃了，该怨谁呀？对此，大家可想象一下，皇上能有多“高兴”？ 怎么样，这罗隐够损的吧？还有更损的事呢！ 话说在黄巢进逼长安，唐昭宗流亡时，随驾的一个弄猴艺人将一只猴子训练的非常好，能人模人样地随班起居。唐昭宗一高兴就赐这弄猴子的人著绯袍，号孙供奉。著绯袍什么概念？在唐朝，三品以上穿紫袍，五品以上着绯袍。赏赐给一个弄猴艺人五品官，而且还是在国将不保的逃难期间。真是难以想象这唐昭宗有多荒唐！再反观像罗隐这种贫寒的学子，寒窗苦读，呕心沥血，却难以获得一官半职，以施展他们济世扶贫的志向。于是罗隐就写了一首《感弄猴人赐朱绂》专门来讽刺这件事： 十二三年就试期， 五湖烟月奈相违。 何如买取胡孙弄， 一笑君王便著绯。 TMD！我们这些寒门学子，这十多年都在努力参加科举考试，却难以登科，连五湖烟月看到这些都感觉到无可奈何和不平。那我们还真不如买个猴子训练一下，说不定君王一高兴就能赏赐个五品大员当当呢。可以想见，这下让皇帝和那帮“著绯”之官，能对罗隐有什么好言？尤其是那“著绯”者会怎么想？ 唉，朝代将亡时，还能指望朝堂之上有多少君子？罗隐也是天真得可以！ 说到这，我觉得可以理解宋代时为啥欧阳修编写《新五代史》时对罗隐避而不谈了。这罗隐的诗净是些嘲讽皇帝的，那可不好，会让大宋子民有样学样的。而清朝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哪天有小儿朗诵罗隐的诗，谁知是在说当今还是在说唐朝的事？而鲁迅呢，则一向是以批评当局为己任的，不少罗隐的诗甚至直接可以拿来用！所以嘛，这些都可以理解。 呵呵！ 罗隐啊，罗隐，无论什么时代，你这种人都难得志！尤其是朝纲倾覆、大厦即倒时！ 还是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