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室的老屋是父亲从有着三个儿子的徒弟夫妇手里换来的,父亲一向信奉的理论是得失自有天道,行善亦能度己。故而父亲用我们的三室两厅换给了他们,没有差价补偿,就是简单的以大换小。理由是人家三个儿子挤在这么小的地方太难了,帮帮人家有什么不行。印象里母亲和父亲闹了很久的别扭,父亲每次只是笑笑哄了讲些道理。</p><p class="ql-block">母亲是爱干净的,两室的小屋床榻和橱柜沙发上铺着姐姐绣花的布从来都是平整洁白,没有一丝褶皱的。门口的镜子上一把檀木的长梳光洁的润滑过母亲柔软的发丝,最简单的装扮里透着母亲从外婆那里遗传的秀美。阳台的花盆里冬夏都有欢喜跳跃,春秋更有颜色着笔,生机是母亲送给我们的心意。窗外的沙枣树一点点长大,迎风摇过的时候,母亲晒的被子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好比车间里每一道经母亲手把关的产品般没有瑕疵的独一无二。厨房是母亲毕生的修罗场,每一块洁白的瓷砖都享受过北方粗糙的气息里精致的南方小点,对着楼梯的窗口也不知迎来了父亲多少声“老太婆,我回来了。”还有和对面楼各位妻管严兄弟聚集打牌的逃离手势的哑剧排演,其实,母亲是心知肚明的装聋作哑而已。</p><p class="ql-block">餐桌的玻璃下总压着一家人的照片,每年除夕的时候会换一下,每换一次都是家族绵延的刻度线,长长的去向一个不知道标点的结尾,餐桌的上面是爱的天堂,增增减减的瓷碗里有父亲巷口等待的影子,攀爬的白发,和我们不知觉的身不由己。母亲是左撇子,她教过我包小脚粽,我是学不会的,只能一边捣乱,一边陪她聊天,她也是满足的。常年分离的我总想在挥别的车子里穿过那块透明的玻璃擦掉母亲不舍的晶莹,渐行渐远地总不知到底是谁的背影在颤抖……</p><p class="ql-block">岁月顺着黄河奔腾东西,直到有一天,父亲说想回家却被冰冷桎梏,又有一天,母亲没有来得及说想回家已经置身寒舍,然后,这个两室的房子空荡荡的一张棕绷床上,结束了告别仪式的泪流满面的三姐妹再也没有了父亲母亲。又过了两年,只有沙枣树声声凄厉地嘶吼里,我们选择了和老屋告别。</p><p class="ql-block">就在今天,老屋变成了冰冷的数字,也剜出了一个心洞,我们就这样边走边失去,直到有一天对着夕阳会心一笑,波澜不惊。</p><p class="ql-block">文字:杜若</p><p class="ql-block">2022.10.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