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梅94-世事难料

杭帆

<br><br><br><br>才隔一天,收到了叫“水”的邮件:<br><br>你好,霖:<br><br>村上的书只看过那本《挪威的森林》,而且也是很久以前看过的,我上次就问过你,里面的主人公我是叫不出名字(钱留生心里说,叫渡边,有几个恋人或情人或女友叫直子、木月、绿子)。可是我对里边的感情状态还是记得的。那本《失乐园》你一定会喜欢吧,好像是渡边淳一的,依稀记得不知是不是?呵呵,上次你用‘过时’来形容唐·吉诃德,我较意外。不过这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无论是世人皆醉我独醒,还是世人皆醒我独醉,我都欣赏,单是那份独特就足以让人侧目了,能道前人未言,能说别人未识,这就是智者!虽然我的这种看法让人觉得教义太重(:,那书还没有看完,不知道最后的结局,看完有机会我们再谈。席慕蓉散文诗手头上有一本,她是有些好文,不过我总觉得不够大气。嘿嘿,典型的胡说乱讲,见笑见笑。有时翻看泰戈尔的,即使一句话都会有醍醐灌顶的感受,也许是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份博爱吧,很能震慑人。让一个人有感却不知如何去发的时候,比较难过,我就是,也许这就是学理工人的一大悲哀吧。<br><br>呵呵,你说我有一定的感悟力,我只能不置可否。对自己客观的评价,我在文学方面不妄自菲薄,也不夜郎自大,我想只能平平,充其量是文学爱好者,也许对自己喜欢的作品有一些共鸣,但还只是停留在感叹的层面上,不能提笔点评成文。我是一个普通小工人,我爱好工科,不像你有学历,你说的我们其他方面,具体指什么?<br><br>谢谢你的祝福!我还是那个老问题:挪威森林里的那个女主人公为何最后抛下恋人选择了自杀?是吧,但愿我没有记错。<br><br>钱留生即刻又回复道:<br><br>上封邮件也许没有说清楚,最近又看《菊花香》,还买了《战争与和平》、《嘉莉妹妹》、《漂亮朋友》、《徐志摩文集》、《飘》、《席慕蓉文集》、《老人与海》、《包法利夫人》、《蝴蝶梦》、《一千零一夜》、《鲁滨逊飘流记》。健康路上新开的两家十元书店,真好,以前书贵想说爱书不容易,现在这些书商好了,经典文学便宜买,这是真正的超值享受。上次你问我有多少藏书?够你看半辈子的啦!地柜到顶一溜墙摆不下。上信说到流行小说,我历来轻视,在你的熏陶下,看了几部,才发觉语言流畅情节简单,人物注重感情。那种多年如一日忠贞不渝、刻骨铭心的至情也许就是流行的原因吧。我不抽烟,每月书钱花去一二百吧。最近构思小说,与你聊文学,颇觉充实,你好吗?我的水。<br><br>心如止水:相识容易相处难,走过了风风雨雨,想不到中途——没你的日子,心里空荡荡的。现在猛回首,我怀疑自己莫非爱错了人?真的世事难料,爱就一个字,却是终生的承诺!我们既然不见面,就到此为止,别了,前途珍重,我会努力忘记你的,影响了你的工作,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再次表示歉意,并深深地祝福你一切都好,没有了我,你肯定会好百倍!别了,心上人!<br><br>此信发出,倏忽无语,突然手机传来信息声,请猜八个字:<br><br>天鹅飞来鸟不归 回峰山中我独醉<br>良辰美景斜眼看 孤独寂寞深深埋<br>日夜花草为依伴 青春虚度苦不堪<br>此番找罪为哪般 有朝一日兄台来<br><br>声明:我也不知道答案的,每句一字。钱留生心里大为惊讶,这是有名的字谜诗,多少人只能猜个“我”,最多也就再来个“暮,”他呢一时性起,步其韵一首——<br><br>鹏鸟腹才不胜愧 秦淮水边遇心蕊<br>冬日飘雪洁白身 柳丝依依清雅睿<br>情有牵挂千千结 笑看巫山等闲来<br>QQ一点荡涟漪 梦中会君谜难猜<br><br>郎芬芸走得那天,天下着雨,雨不大,但是很密,蒙蒙细雨湿衣衫;宁江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古人就有“人道横江好,侬道横江恶。猛风吹倒天门山,白浪高于瓦官阁。”横江当然不是宁江,但是两江相隔也不是遥远,横江之恶呼应着宁江东南的采石矶。横江发恶,采石矶自然有兆。郎芬芸她是和汪云加上印花检验的曹佩一道走的。她走得隔夜,小昌晚自习来家,特地到妈妈房间说:“妈妈,儿子祝你一路平安,我不送你了,路上带几个茶叶蛋,解饥的。”郎芬芸仰着脸,拉着小昌手左看右瞧了好一阵子。<br><br>钱留生这天下午上班,按照惯例,一周的开始三人要巡视全厂的目视环境。他正准备走,苏姗“嗵嗵”跑下楼来喊钱留生说,危平要他快去,话一完又“咚咚”地上了楼。明敏看到了就说:“苏师傅今天怎么啦,轻盈盈的脚步变成了‘咚嗵’,这是为啥?你们阿知道?”<br><br>田云诧异起来,问:“这脚步声都有文章么?”“有啊,”明敏望着上楼去的钱留生的背影说:“肚里有喜轻昂飞扬,自然脚步声就轻盈盈的;心事重重,愁闷郁积,脚步声就浑浊凝重;就连人的呼吸也是有变化的。气清自然爽朗,气滞就是不畅,自然有堵塞之兆。”<br><br>“你是半个心理分析师,又是消息灵通人士,你说说他这次会有啥?你要是当年报考心理学专业,恐怕造诣更大,这经济师倒委屈了你。”<br><br>“才不呢,芬春就说过,经济和心理也是分不开的,经济谈判涉及到的心理学知识多着呢。搞管理可以不学人的心理学么?那这企业管理肯定搞不好的。她慎洁随便签字,无意之中得罪了人,所以就有了漏检品,扣了一百八;今天早上干部处召见钱处,这些兆头预示着……”话没有完,窗户边上的女贞树上突然两只鸟鸣,那鸟喊不出名字,头上带点红的那种,声音挺大,吓了田云明敏一跳,顾不上研究那个预兆,两人走到窗前看:那鸟比猫头鹰小,比喜鹊大。<br><br>蛮以为个把小时钱留生就会回办公室,可是等到十点多,二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钱留生的影子,这时田云又接到公司电话,规划部的汤华林主任来的,说下个月卢编林副总来厂,传达总行关于建设硬币、机器、银行机具三个基地的指示,同时要求企业根据公司集团制框架的发展结构调整战略规划,结合创优妥善加快改革发展的步伐,必须引进竞争机制,打破垄断格局。说了很多,田云边听边记,一放下电话忙向束伦温汇报——他是主管企业管理的。<br><br>刚走到门边,苏姗也跨进了门。田云没来得及问话,她就笑盈盈的说:“田处,又给你派新头来了。”随即从胳肢窝里抽出一张通知交给他,田云签收细看:<br><br>关于聘任贾路为企管处副处长(主持工作),明敏为主任科员,处长不在时主持工作云云,他忙细看钱留生到了哪个部门,双面打印密密麻麻的六十几人就是看不见他,煞句“特此通知”厂部党委印章;厂长私印也没盖。是免?正在一头雾水,钱留生沉着脸下楼来了。<br><br>“贾路来搞企管了,我回老地方去,到分厂。”钱留生冷冷的说。田云就说:“你刚有点上手,换新手能行么?”“明敏不是老手么?他能写能说到点子上,你退休了他就上了。再说我们这个企业,说你行就行,顺从领导旨意就行。哼,还当是傻瓜,危平说得好,说加强分厂技术力量,聘我为汪狄手下的高级造币工程师,我还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职称。他说得是好,说高工待遇同副处一样,分房子同样进九十平方的。鬼话,以后哪还有房子分?我是无所谓的,看破了就好了,无所谓的,真的。”<br><br>明敏心里坦然极了,贾路?郎芬春在他手下多年,小子还是个直性子,就是有点硬气,年轻人还有点火气。但是他的硬气又不同于钻牛角尖的那种,会随机应变,鉴貌察色,说话办事无一不老到透顶。在他手下省心。更主要的是有姜志云撑着,过几年郝大正一主政,贾路不是跟着上吗?昨晚芬春光顾着做那事,累的那个样子哦,问了几声贾路的爱人何时复员来厂,她爱人的家庭背景,她喘着气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真是的。这女人难道有了男的,尝试过了云雨就离不开了?还戳着他的额头说他那个肉管子里那汁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不过她的动作真的潇洒,挺也来耸也来,喊起来那呻吟声太刺激了。正在乱想,眼睛看到钱留生一脸肃穆样,不觉问道:“钱处,那什么时候再回到领导岗位上来?<br><br>“梦醒了,还想吗?我是解脱了,什么考核考评扣奖检查,少活几年不划算。”钱留生边收拾边自我解嘲:“脱胎换骨,我来大楼虽说才一年,胜读十年书不止。这官场不是咱呆的,要做官先做卵蛋,圆圆圆。”说到那个“圆”字,几乎带着哭腔。<br><br>这时听到手机那梁祝的铃声,赶忙掏出一看——她的。按下接听键,那头沉默半晌不语,钱留生只是轻轻地问道:“喂喂,怎么啦?你在哪里?”<br><br>“你你,你还打电话到我家,我妈接的,还说你姓留?”没有容他解释即刻挂断,听着手机里的盲音,钱留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拾掇一下打个招呼就出了门。<br><br>他边走边想,这次回到硬币分厂再见到慎洁说什么呢?削职为民她更不会理我了,有权在台上,她依靠着,现在自己还要靠别人了,她还会理么?除非是傻蛋,女人总要图一头,不是钱就是权,再不就是情。可是这情也是要物质基础的啊!真正的患难夫妻真的可贵,他不觉想起郎芬芸的种种好处来,她知道了没官了,是不会嫌弃他的,前几年她就一直说,你要是讨饭才好呢,我才有保障呢。慎洁呢,她是哪一种女人?以前我在那边是上下级,现在是平级的了。何况她还是验面专家,要不是这次受到点影响,评她技师了,技师就是高级职称系列!他心里蓦然想到,这漏检一枚早不出晚不出,为啥单单她签了个字出?造化弄人乎?他眼面前闪出官林的笑脸,马休安的神态,还有尤秦,贝津危平巴尘华艾倩倩诸人,就连满游辛也是悠然自得,就他,堂堂本科生,有文有武,实事求是的削职为民了说?!束伦温汪狄伍元还是不错的,那边有一帮子好人;柳莺呢,看起来也是与他老子有区别的,到底年轻,官场的市侩习气还没有惹上多少。可是,分厂应该为慎洁说几句话啊,在一万枚里查到了一枚疵品,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这硬币疵了点点,市场流通谁能看的出来?谁能辨得清?这次就检真了么?由慎洁的漏检一枚小误,联想到自己丢了乌纱,这中间莫非有什么瓜葛?职工代表们的“三拉”又不是他写的,机械分厂的工时定额又没有改动,每个月的奖金三等又不是他说了算,现在怎么就冲着他来?别是找错了对象。柳昌勤这次是真的没有吱声,他们倒会把握时机——趁他俩办了那证动他的手。柳昌勤保持了沉默?这一二把手的沉默是赞成还是反对,只能是下属“看着办”,而这下属又是谁呢?束伦温对他一直还可以,这次聘他高工就是他的建议,如果不是他提议,在企管部门做个普通管理员,还要听明敏的调遣,那真的是没法过了。搞自己的人是谁呢?卢副总要来了,听说宣布郝大正为总厂副厂长的事,这次的考核牵涉到大郝,结果呢受到考核免了奖的提了干,自己反倒下了台,难道这个里面有什么前因后果?难怪贾路过来,郝大正管企管,当然要贾路。钱留生头脑胀得疼。<br><br>他佩服明敏的分析,那时他刚来,他就说过,企管部门重要的不是工作,而是摆平。那么这一次终于没有能摆平哪一方面的诸侯,让他们一下子搞定了自己,一击就中?他有点忿忿然,然而一想到去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甜甜的感觉,有了丝丝温暖。就算她不理自己,看看落个空心汤圆也是好的。<br><br>“钱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