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的军旅生涯里,相遇相处的人很多,最让我记忆深刻和怀念至今的人,是我曾给他当过警卫员的6号首长李文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当兵那个年代,野战部队为了保密的需要,首长们通常都是用代号称谓,不直接称呼职务。在本文中我仍然沿用当年部队的代号称呼首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8年5月,新兵集训结束后,我分到了特务连警卫排一班。7月,又被安排参加了团里新卫生员培训,3个月的卫生员集训结束后,我回到了特务连警卫排,从1班调到了3班。3班是警卫班,班里战士都是给团首长当警卫员的。我被安排给6号首长当了警卫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部队首长警卫员,一个很荣光的称谓,一个很自豪的岗位。警卫员这岗位,责任重大,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首长的安全。首长走到那里,警卫员就跟到那里,首长不外出,警卫员就帮首长的家里干一些儿家务活,如再有时间的话,自己可以看看书,学习学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类的纪元延伸着,对一些人三年五载,只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给人留不下什么记忆;而对另外一些人,即使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是深深记忆、深深怀念。六号首长李文友就属于后一种人,一个特殊的人,让人记忆一辈子的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给6号首长当警卫员时,首长39岁,在团领导班子里排位第6号,不是职务最高的指挥员,但在全团是最知名、威信很高的首长。当时,军队干部在“文革”期间都称呼为“指挥员”,不称呼“官”,战士不称呼兵,干部和战士统称为指战员。1988年开始授军衔后,干部称之为官,战士称之为兵,干部和战士统称为官兵。再不沿用指战员这个称谓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6号首长很有个性,也很厉害。他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河北唐山人,1947</span>年参军的老革命、战斗功臣。他是一位政工首长,但外表不像是搞政工的,很像一位军事首长,不过军事素质也很高。看上去精明干练。可平时身着军装时不够讲究,帽子有时歪戴,帽檐盖压得很低,有时两边低中间翘。领钩、上衣扣子常常敞开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平时,在他脸上写满的是严肃,难以捕捉到一丝笑容。他常常甩开警卫员,背着手,一个人在营区转悠,明查暗访。他抓工作很较真,若要是他抓住营连部队和干部的不是,他不批战士,而是把干部叫到面前,拉开大嗓门,一定会把你批的抬不起头,有时略带点口头搀“他妈的!”、“你小子”。全团的指战员都害怕他,但又敬佩他、心服他。知道他是一个性情中人,公道正派,直来直去,批评人不拐湾,也不记“仇”,不搞秋后算帐。经常挨他批评的人,若几天没有挨他批评还不习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批评你是关心你、爱护你,使你在批评和关心中成长进步。好比树枝需要经常修剪,树才能长成材。他若不批评你,你这个人就没什么可造就的了。你想要批评他不给,你若得到他的批评算是“恩赐”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细说6号首长是有发言权的,虽然我跟随他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但在不长的时间里,几乎天天在首长身边,身临其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感受、有体会。我在他身边,也挨过不少的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我给他洗军装,有一处地方没洗干净,晾干后原形毕露。他穿时,看到洗的不干净,便大声批我:“你看看,怎么洗的,还没有我老婆洗的干净,以后学着点。”顿时,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感到难为情。我心想,我当兵之前,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洗过,都是我外婆洗。现在给首长洗衣服,也是边学边干嘛,以后注意就是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但不敢与首长对言。只是说:“首长,我马上改,下次不会这样了。现在我重新洗吧。”首长说:“这次就算了,不返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记住这次教训,警卫是工作,洗衣服、干杂活也是工作,都得认认真真,不能马虎。在以后我做首长的家庭杂务上,时常得到首长和阿姨的表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跟随首长期间,看到了他身上无不表现出来的朴实而闪光的优点,如:公道正派、爱护下属;严谨细仔、务真求实;雷历风行、说干就干;知难而上,敢于胜利等等,这些优点也感染着我、感动着我,在我的思想和行为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在空闲时,首长还与我谈心,鼓励我要好好学习,积极争取进步。学习心得体会要随时记下来,首长还经常检查我的学习笔记,而后我的心得笔记写的更勤了。在首长的关心和教育下,我进步也很快,17岁时我光荣地入了党,18岁时我荣幸地提升为干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3年8月,我被推荐报考了军医大学。我离开部队时,6号首长已是团里2号首长了。我离开前,专门到家去看望首长和阿姨以及3个小弟弟妹妹,向他们告别。首长鼓励我上了大学,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好军医,以后我还要找你看病呢。并从家里拿出了一张全家福的合影照送给了我。这时,我抬头顿时发现硬汉子首长眼睛有些潮湿,我不敢再说话了,倘若说话我定会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向首长和阿姨敬了一个军礼,也是我离开这支英雄部队的最后一个军礼,转身向门外走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自从离开部队、离开首长后,我非常注意关注老首长的信息。1977年4月,我从第一军医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武汉军区军医学校当了一名教员。1979年3月中越自卫反击战胜利结束,5月全军组织英模报告团到各地做巡回报告。报告团来到了军区军医学校,为我们全校教职员工和驻地部队指战员做英模事迹报告。在这个报告团里,有一位英模代表就是来自我原来部队的,时任团里的四号首长,在反击战中他荣立了二等功。他在报告会上讲述了这支英雄部队在对越反击战中的辉煌战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原警卫的6号首长,在哪次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是团里2号首长。在战斗中,他和1号首长紧密配合,军政合一,正确指挥,英勇作战,每次战斗都打的很出色。在战场上,一提到2号首长的名字,敌人都害怕。战后评功评奖,中央军委为这个团荣记了集体一等功,是全军唯一的战斗团获得此殊荣。不久,首长也提升到师里任4号首长。在不长的时间里,首长又升为2号首长。在此期间我一直没再见过老首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80年代中期,首长年龄大了,没能再向军级职位冲刺,从师政委岗位上退下来后,住进了河南安阳军分区干休所。我在军区机关工作期间,到部队调研时,也去看过老首长,以后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我任军区总医院领导时,就请他到军区总医院来看病治病,他家人一块陪同,我认真安排好吃住,努力回报我对老首长的感恩之心。在首长住院期间,我每天都要到病房去探望他。老首长询问我的近况,也常常谈起过去的事情,让我亲切、让我感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首长来军区总医院住院的消息,我只告诉了在军区机关工作的原特务连的两个战友,没有告诉其他人。很快一些转业到地方的老首长部下,陆续地来到医院探望首长。时间在流逝,流逝不掉浓浓的军旅情缘。这些短则10年,多则20多年没有见到老首长的部下们,此时,无比兴奋和喜悦。他们见到老首长,说话不投机地述说当年的事儿,首长怎样批评他们的,首长怎么关心他们的。在医院病房,也不能让他们长谈久说,老首长要治疗,要休息。老部下想说,老首长想听,作为分管业务的院领导,我也不允许。这些老部下,就发出内心的呼唤、真情的邀请,请首长去他们的老家看一看、玩一玩、吃吃家乡饭。在首长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也同意了,但要求不能累着、不能喝酒、不能在外过夜。在医院住院期间,首长健康有了起色,心情也很好。我这个部下也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首长的年纪大了,身体也有好几种疾病,都是比较严重的。以后到总医院也来过几次。再以后,说话也不像以前流畅,腿脚也不大听使唤。住院期间有所改善。但一回到干休所就不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2年4月30日夜晚11点多,我深深爱戴的6号首长与世长辞了,享年73岁。噩耗传来,我们在军区机关工作的原特务连的3位战友感到震惊,顿时悲痛万分。在“五一”期间,我们从山东住地驱车前往豫北,参加了老首长的遗体告别仪式,最后看一眼我们尊敬的老首长,为他送最后一程。老首长走了,我有关6号首长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但我与首长家人的故事还在继续......。至今,我还珍藏着老首长送给我的他们全家福照片,我时常拿出来看一看,缅怀老首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