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岳嵘：抗美援朝最后一战

秋蝉

作者： 祖岳嵘 时任68军203师副师长，后任68军副参谋长。

1953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发起了夏季战役。在20兵团师以上干部作战会议上，明确了这次战役的目的：强逼***总统李承晚在“停战协议书”上签字，彻底给敌主力部队（1、3、6、8师）以歼灭性的打击。

兵团杨勇司令员特指定我师：突破敌第一道阵地，即以一个营插入敌纵深，抢占二青洞、下枫洞一线高地，坚决阻击并歼灭由月峰里方向溃退西下南逃之敌。

根据68军通报的情况和给予我师的任务，师的部署如下：我师为军（西集团）右翼，左与204师以415公路山垭口为界，右与74师（24军）隔北汉江为界。

师正面防御之敌，为***首都师第1团（“白虎团”），占领左起415公路山垭口，西至外也洞约5华里的正面，约6华里纵深的地域，以552.1、476.8两高地为主要支撑点，联系该地域内的大小无名高地，筑有钢筋水泥工事，阵地前敷设有3～5道铁丝网，埋有地雷。山势北陡南缓，利于防守。该敌昼夜向阵地前沿派出游动哨及小分队，侦察搜索，尤其战役第二阶段后更加戒备。

师的任务：集中兵力、火力歼灭防御在552.1、476.8?两高地为主要支撑点及附近大小无名高地之敌，继续向敌纵深发展，抢占二青洞、下枫洞一线高地，堵住可能由月峰里溃退南逃之敌。

609团以直木洞南山的山脚为进攻出发地，以552.1高地及其附近大小无名高地为主要突击目标。并以一个营打开突破口即插向敌纵深，抢占二青洞附近的高地，切实堵住并歼灭由月峰里方向溃退之敌。以最大力量、想一切办法，保证该营赶前突进敌人阵地纵深，严防敌人漏网南逃。

607团以栗洞南山脚为进攻出发地，以476.8高地及附近大小无名高地为主要攻击目标，同609团协同突破敌前沿阵地，继续向敌纵深发展。

608团为师第二梯队，随时准备进人战斗。以一个营配属609团，为该团第二梯队。师炮兵群：配属我师的坦克第二指挥部、炮兵团152榴弹炮24门、76.2反坦克炮12门、喀秋莎火箭炮4门、坦克火炮4门。其主要任务是，压制敌纵深之远程火炮，并对敌前沿阵地之钢筋水泥工事进行破坏性射击，歼敌有生力量。

团炮兵群：配属我师的135师山炮9门，本师山炮5门，三个团的重迫击炮18门，以摧毁敌前沿阵地，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任务。由609团指挥。各团属九二步兵炮、无后座力炮、六零炮等直射火炮，全部参加火力急袭，对敌之火力点及较坚硬的工事，进行直接瞄准，破坏性射击，由各团、营指挥员在现场指定目标，下达任务。当突破敌前沿向敌阵地纵深发展，团炮群同时接受607团团长指挥。各团属步兵炮分别归还建制，由各自首长指挥。

根据军给予的作战命令，师作了上述区分部署，并要求各级指挥员，分头侦察敌在防御阵地前沿活动的情况和敌阵地前的地形。师长、副师长（笔者）、参谋长分头察看了当面的地形后，同到左邻师的进攻地段白杨里的南山，由东向西南方向观察了敌纵深的地形，并就地分析、研究：如何完成师所担负的任务。最重点也是最难点，就是“穿插营”如何赶前进入敌纵深，才能抢先占领二青洞一线有利地形，完成堵住溃退南逃之敌。这一任务关系着战役意图的实现。孤营深人敌纵深作战，入朝以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这同国内战争时对孤立敌据点，多路向心的猛插分隔，大不相同。这要深入的思想动员和周密细致的研究措施。

第二个重点是：我攻击前需要查明敌兵力、火器、防御工事、障碍物等的布置情况和选好我攻击、冲锋的准备位置等。但当前是敌人日夜不停的派出搜索小分队，控制了敌阵地前直到金城川的空间地域。还有敌炮火、空军的轰炸封锁，我难以深入接近查明情况。

三是我师火炮门数，虽略多于敌，但金城川阻我炮兵阵地抵近，更不能随步兵的进展，向前转移阵地。我步兵在敌纵深作战，得不到炮火有利的支援。师党委多次召开团、营干部作战会议，研究贯彻上述三项的具体措施。研究最细、顾虑最多的是“穿插营”如何完成任务的问题，大家一致认识到，这关系着是否能彻底歼灭***的主力部队（1、3、6、8师）的关键。兵团首长才面授我师出此“奇兵”，任务艰难，意义重大。全师一定要上下齐心，保证完成这一任务。保证“穿插营”提早进入敌阵地纵深的关键是顺利通过敌前沿阵地。突破口必须选在敌兵力、阵地工事等薄弱处，能“一打即开、一突即进”的地段。

担任主攻的609团团长于耀江，深感任务压顶，多次冒雨抵近现场察看，把“穿插营”进入的突破口选定在415公路山垭口的西北380高地东坡地段。并决定以经过多次侦察熟记了该段地形及敌防御设施等情况的侦察排长李福荣指挥团侦察排，负责在这个地段打开突破口，为“穿插营”开路。还决定当攻击开始时，减弱炮火的密度，以引敌注意力于其他方向。　　

经过一系列的精心组织准备，并强调在战术的细微处想办法，以至7月13日21时战斗开始，一个冲锋即攻占了敌阵地。

当主攻方向还在激战中时，由副团长赵仁虎、营长石广志、教导员贾万春等率领，“穿插营”随在“化袭班”后，在漆黑的夜里冒着大雨，已经穿过敌阵地，向左前方经由415公路向敌纵深疾进中，大大抢在了时间的前面。“穿插营”进入敌纵深，一路顺利，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完成了预定的任务，无一伤亡，这都得益于战前的组织周到，预想的细腻。“穿插营”是上级指定的，上级却没有指示再附一个“化袭班”，并带两名会说朝语的联络员。这是担任这一任务的团、营干部战士的“发明创造”。又如按地图做出沙盘，以熟记敌阵地、纵深的道路、明显的地形、地物村落等的方向位置，获得敌“口令”；能冒充的就冒充，能闯就闯，该打就打等想出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的办法，这些在实战中，几乎都用上了：——走出不远遇到一名敌兵，会说朝语的联络员冒问口令，由对方答中而获得了敌人的口令；——行进到三南里，与敌巡逻兵相遇，互通了口令后擦肩而过；——“化袭班”走在“穿插营”几十公尺之前。愈深入愈空当，在勇进桥头，冷不防打死一名哨兵，顺利通过；——通过勇进桥不远，遇敌两辆汽车，“穿插营”先头连突然火力袭击，使其大部死伤，余即逃散。

“化袭班”奔向二青洞敌团指挥所，以猛烈的火力突然袭击其警卫排，随即冲入灯火明亮的团指挥室，打乱了敌指挥系统，掳下“虎头旗”。乘隙逃跑的敌副师长，于当天午后部队搜山时被俘；——“穿插营”先头的四连、五连于14日拂晓，到达梨实洞、下枫洞地域，抢占了由二青洞向西南下的公路以北的高地，然后赶紧构筑工事。

不多时，由月峰里方向溃退之敌，在10余辆坦克的支援下向我反扑，敌人连续多次夺路南逃的冲击，都被击溃；——第二梯队（608团二营）师山炮营的两门山炮（火炮、弹药都是人背人扛），由该营营长王步英带领，于天亮前进到枫洞里地区，打退敌人多次冲击，完全控制了梨实里以北的地域。六连摸到美军的炮兵阵地（555榴弹炮营），突袭成功，俘虏了大部分敌人，缴获了全部的火炮。“穿插营”依附“化袭班”联络员，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对师任务的完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对完成战役企图，有着重要意义。这是全师上下狠狠地抓着了这个重中之重的重点结出的胜利之果。

在敌人纵深的战斗，都是“人自为战”，没有什么请示、报告、命令、指示。面对战况的瞬息万变，靠的就是人的沉着、胆大、机智、勇敢。狠抓的另一个重点是同敌人死拼硬夺地控制了敌阵地前的地域，保证了各部、分队做好攻击前的准备事项。

6月26日，全师进入进攻准备位置，到7月13日21时打响，半个多月，担任进攻任务的团以下干部、战士，外淋着雨水，内遢着汗水，全副武装背着干粮饮水，于黄昏后冒雨出发，渡过没膝深的河水，冒着敌炮火的封锁，通过约1华里的金城川，潜伏在敌人阵地前的石缝里和密集的树林中，伏击敌外出搜索、侦察我行动的小分队。在这段侦察与反侦察半个多月的前哨战中，仅607团二连，就进行了较大的战斗6次，毙敌30多名，俘敌2名；609团九连，大小战斗10多次，毙敌30多名，俘敌10名。就这样，硬是逼得敌人不敢出防御工事。

在打响前一周多的时间，主攻连队的干部战士，对敌防御工事、火力位置，多次观察，并同俘虏的口供对照，阵前该怎样打，就怎样练。在进攻出发位置，构筑隐蔽工事、储存炮弹的坑洞等方面，完成了一系列的战前准备工作，大大地保证顺利地占领敌人的第一线阵地。师指挥上抓的第三个重点，是炮兵火力任务及其区分。受金城川的限制，师炮群的阵地只能选在金城川以北，距离敌纵深的炮阵地（三南里地区）射程都在8000米以上，限制了压制、歼灭敌炮的效力；再是师炮群的火炮，不能伴随我步兵前进，支援其纵深作战。因而需要加强团炮群（山炮）的火力任务，强调其在试射中尽量多的摧毁敌前沿阵地的火力点钢筋水泥碉堡，以加强火力延伸时的火力密度和压制敌纵深炮兵的火力密度。再是加大了每门炮的炮弹基数（3个基数共90发）。

炮兵的干部、战士们和各团的后勤人员付出的辛苦是巨大的。四万余发的各种炮弹，全靠人背马驮，从师前方弹药堆积站（渔川里）到各炮阵地（都在10公里以上）跋山涉水通过敌炮封锁，渡过没膝深的金城川的河水，在夜里来回运送（白天敌人的飞机整天的临空），保证完成了任务。

后记：需要强调的是，这场战斗的胜利是久经战斗的干部战士们，启动了智慧、付出了心血，发扬英勇牺牲的精神取得的。发挥了“人的因素第一”，以劣势装备，在不利于我们的季节、天候、地形等的情况下，战胜了装备优势的敌人。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同样都必须有从上到下的一套以德为主、德才兼备的干部队伍，才能落实。顺诌一首：

逐矢飞酣“穿插营”，

走壁腾崖“化袭班”。

闪隙透光擒“白虎”，

义师智勇两超然。

（本文转自《英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