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的美篇

水寒

/张丽娟

人如鸟虫，巢臼随动，寻根问源总在故乡。后山村，我每年都会用一种追思怀远的方式抵达，在丰家咀坟茔堆扒拉开乱开丛生找出那模糊风化的碑石，挑破时空结界心里默默和逝去的亲人探讨宿命往事，纸钱焚燃化成轻烟升腾，生命的叹息已随岁月渺无虚空，伫立坟头对望的只有沉寂的碑石土堆，还有那隔着修竹村里模糊的屋堂旧址。

根深蒂固的家乡观念让人对故土深深怀恋，我童年大半时光是在江家村外婆家度过，后山也就是呆过几年。几十年光阴流逝，还是熟稔地记得六岁时卖包子馒头走过的每一条弄巷和那些乡邻屋堂。自家屋堂的院子、水井、苦楝树就、木梓树更是刻在脑门。今年清明历经三十多年沧桑岁途，我和母亲弟弟总算回到已经卖给族亲的屋堂旧址。“千年房子八百主”，当年从老家搬迁到瑞洪镇时，不曾料想有一天会回不去自家新建的屋堂。时序流转，后邻跳傩神的秋根伯家屋堂无处觅影，左壁供菩萨的姑婆家徒留油菜花开，长娥婆，杏角婆等左邻右舍家屋堂都尽消弥。老家已成废园，旧邻有人归尘，有人迁居？我找也找，侥幸觅得老屋一些碎片残存。屋堂已被推倒，苦楝树木梓树豌豆荚消弥了踪影，半堵断墙残瓦在晴空中呆立，院墙、水井，瓦砾载满回忆……

在江南，清明时节，油菜花荼莓着春天，油菜花从田畈绵延伸展，油菜花给颓废的拆迁旧村带来勃勃生机。我带着小侄女，沿着旧石巷从灿烂花海融入明媚春光。随口捏造出一段老巫婆的故事串起幽深水井汩汩新响，把我的童年她的童年串串美好撒下欢笑在故乡旧院落。

小时候，常常坐在后山背的坪洲远望万亩良田那头的康山，天晴时，看得清炊烟从一幢幢房屋的瓦缝袅袅升腾。孩子的心里，总会产生出美好幻想，觉得康山是座如蓬莱仙境般的岛屿，想着某一天身临其境，后来我用徒步的和踩单车的方式抵达康山。鄱阳湖里一座避风抵浪的码头，朱元璋陈友谅鄱湖大战后人们赋予她新的身份，铭记忠烈风之水宝地。从十几岁做南杂生意，康山人大多成了我家主顾，我一度以为和康山的缘份会缔结成姻缘，自以为算半个康山通。今春随一班文友赴康山采风，在乡政府听徐老师讲听杨奎担水，广积金银藏九瓮十三连于月湾，锚链咀商贾云集如南昌万寿宫翠花街，林场卧马嘶鸣震天，始觉管中窥山只知皮毛。近年频频造访康山，惊喜地发现柏油路越修越宽阔平坦，忠臣庙旧老旧小庙华丽转身为宇榭轩朗的亭台楼阁群簇，千年古一樟群在屏障护围里听戏台上伊呀传唱，看金山鼓水产市场喧闹的交易。

眼睛去发现美好，篇章记录日新月异新气象，想不到某天会以采风的形式抵达故乡。一班文友见到我村庄新貌，惊乎人间天堂呀。曲廊亭台在河塘里婉旋盘转，竹篱花草灌槿对映着水面波光粼粼，白鹭在村东竹池尽秀纤纤长腿展娉婷身姿。市民中心宽阔的广场烘托起“听党话，跟党走”标语格外醒目。偏僻的小村华丽转身，俨然成瑞洪片网红打卡地，蹬三轮骑电驴开小车的一拨拨沿着平坦镫亮柏油路，朝着雕龙画凤的后山村门头进发。或倚栏凭眺，或舞动曼妙，用快门留住光与影靓照。霓虹焕彩，灯火通明照耀得夜如白昼，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唱响宇空，把盏欢聚通宵达旦乐。

后来陪同鹰潭某报纪者到故乡了解禁渔对渔民生活的影响，才晓得多年来我对于家乡渔事渔政完全是半知不解，顾名思义望文生意把人的思维带偏。地名带山的村庄可能一坦平常，甚至是会被涨满洪水浸润沙洲，譬如我的家乡前后山；重名重姓同村可能完全陌生。祖祖辈打渔为生可能不归属于渔民类，就像这地上晒的螺丝肉干，虽然晒在鄱阳湖地岸却是从遥远的鸭绿江松花江水域捕捞，跋山涉水千里车途运达。偌大的瑞洪镇，大多数人都曾飘泊江湖，有的在械斗中丧失生命或残损肢体，他们的后代或许不属于国家核算范围的渔民。“捕捞证”一个曾经可有可无的本本，历来都是湖管局向渔民收费的权力象征，渔民们泛舟江上风雨飘泊几人心甘情愿每年缴费？谁也无法预见将来？休渔禁渔一系列保护自然环境生态资源的措施，渔民竟然有专职兼职之区别，无证者想称为渔民则为无稽之谈。专职兼职，无证有证，没有任何人等停靠政府补贴过日子，都赶在事物变化之前迈出了勤劳致富的新步伐。

插秧割禾应该是每个农村人打开生活的方式，万事万物物都有例外，人言每个人都是哭着出生，我家小孩出生就睁眼微笑着打量新世界。我从来没有过拨秧插，，，对于农时农事懵懂无知。因缺少少劳动力，包产到户家里就没种田，父母折腾养殖，童年睡过鸽窝蜂箱禾斛，在炎炎夏日夺走了我的大妹妹。酒垛货楼板，头悬脚空半寒半热趔趄成长。十来岁常常跟在妈妈的身后挑谷子去村西土岗电站机米，和妈妈在大埠岭的地里剥踩瓜，一把破旧的大黑伞支撑在田埂根本挡不住毒日炙烤。晚上，黑寂墨暗的煤油灯忽闪忽闪的火苗惨淡地照在斑驳的砖墙，窗外乌漆漆的夜色里传来丰家咀杉树林鬼魂的乌咽。在前山村坟山咀读过一段时间书，晚自习上学放学必经之路是那么森寂的坟茔，松风吹过令人头皮发麻。

父亲二十七岁那年急性肾炎上省城治疗，医生宣判父肾病无药治愈，只能吃激素药和肾炎四味片延缓死期。父亲说我既不能参与重体力，又有兄弟姐妹可搭手田头农活，那就一该有何种生活方式呢，斗志昂扬的精神压制惫病，蚍蜉撼大树的毅力去战广病魔。家里中堂挂起毛恩东、马克思、恩格斯，（毛泽东文选）家里必备书，父母迈出新步伐带着我们迅速撒离故乡奔赴街灯明亮的镇上。瑞洪镇地理位置优越，遥控三江口，位尊五河渊。改革开放后很多时代的弄潮儿跻集。近年，新农村建设别墅鳞次栉比遍布各村，路路通村村通村镇交集联合，城乡新貌争相媲美。瑞洪跨越信江，十里春风吹过凉山村，斗魁月园以干越第一村的秀美打开余干县通往南昌的大门，青龙山狮子山高速贯通全世界，精致的亭榭轩廊如蘑菇般遍地生发。

亭榭轩廊凭添江南别样妩媚，余干县城东山岭历来就有亭子高耸入云，陆羽煮茶朱熹讲学围绕着亭台内外发散，李白苏轼刘长卿等名家皆借亭观湖取景造诗。余干素有冠冕之称，东山岭又因其形如皇冠称之冠，有冠岂可无冕，西冠东冕互应互和陡然提高了余干名牌。冕山本为城口卡关，把长沙王吴芮尊像请座于冕山白云巅峰，亭台曲廊盘旋簇拥，给古远偏僻赋以雄伟魄力，新城新发光耀前程。琵琶湖区一度被拥挤杂乱拉低品挌，湖水曾为生活垃圾淤塞腐坏发臭。近两二年政府斥巨资，把琵琶湖打造升级为世界重量级公园，杨柳依依，万花盛开，喷泉摩天轮科技馆参合掩映，亭台轩榭曲廊纵横穿越时空穿越湖光山色，古色古香融合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亭榭轩廊中国古典美穿过历史长河，现代高科技雕梁画栋更加美仑美奂。

五福、大溪、李梅、万春寨已甩掉几角旮旯偏远旧概念，坦途汇通天下，粉墙黛瓦新农村新面貌，亭榭轩廊更如雨后蘑姑在各村镇蓬发。难怪在广东做生意的余干文友舒军辉在诗中写道，“我和故乡的距离只是长亭间短亭”。

灯火通明繁华足以慰藉我的胆小，喜欢在厰亮里静静地走走看看，一城一湖一岭有山有水有华灯，勿须恐惧黑灯瞎火幻化出的魑魅魍魉，偶尔写些自以为灵感迸发的应景文字。何其甚幸，生于华夏。晚间散步在杨柳依依的琵琶湖畔，看琵琶春涨碧波盈盈，我情不自禁瞎刍了几句：

春风拂柳舞翩跹，倒影霓虹浪里眠。

水抱冠山干越唱，层楼叠起揽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