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一个熟透了的夏末,收拾行囊,启程去寻找黄河的源头,那五个泉眼流出来的孱弱泉水怎样一路奔腾,汇集百川成长为雄壮的黄河。远行以定,便星夜兼程,日行千里。</p><p class="ql-block"> 出玛多县往麻多乡方向,进入巴颜喀拉山区,路边的河流和湖泊星罗棋布,天为穹庐,云层奔涌,<span style="font-size: 18px;">夕阳如金,</span>远山似墨,湖泊星星点点<span style="font-size: 18px;">像散落在高原上的琉璃熠熠生辉,河流纵横交错</span>银链般蜿蜒穿行在草原上。猛烈的高原的风<span style="font-size: 18px;">裹挟着似雾如雨的水气,</span>夹杂着青草和牛粪的气味吹乱了头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巴颜喀拉在蒙古语的意思是“富饶青(黑)色的山”,藏语叫“职权玛尼木占木松”,即祖山的意思,是黄河和长江的分水岭,北麓山势较为平缓,山路盘旋而上,路况不是很好,随着山势渐高,天气开始恶劣起来,乌云在山顶堆积翻滚,闪电如游龙般穿行,雨雪冰雹考验着车辆前挡风的雨刷,气温降至8度。晚上9点,我到达巴颜喀拉山的垭口,海拔4824米。下山的路较陡,10点到达巴颜喀拉山南麓的清水河镇,镇子就一条街,绝大部分店铺都打烊了,此时大雨滂沱,不再指望能找到住的地方,惟愿一餐热饭。路边一间屋子亮着橘黄色的灯,门头上写着牛肉汤,掀开门帘,三个男人围着火炉,诧异得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我,给我盛了一份牛肉汤和一个花卷,但不能进店堂食,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相当好喝,缓解了高反和寒冷带来的颤栗,只是没有想到,这碗牛肉汤是接下来的五天里我吃到的唯一一餐热饭。街上基本上没有人,我驻车在清水河镇交警队门口,伴随着剧烈的头疼入睡。</p> <p class="ql-block"> 从清水河至麻多乡中间要翻越多个4000米以上的垭口,这里已经是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天空由于色彩饱和度高,呈现出极为纯净的瓦蓝色,白云舒卷,肆意变换着形状,似棉如纱,或堆积成团,或如烟轻笼,隐在山后,聚在山头,浮在山腰,罩在湖心。这里群山绵延,远山在光与影的作用下变得极为柔和,层峦叠嶂,一层层的远去,如中国写意山水画。山坡绿色茸茸,成群的牦牛闲适的游荡,白色的牧民的房屋炊烟袅袅,用红色装点屋檐,牛粪垒砌院墙,屋后的五彩的经幡被风吹动一次,相当于咏诵一遍,路口会有大小不一的玛尼堆,石头上刻有六字真言和咒语,每逢良辰吉日,当地人会添加石头,并用额头触碰,诵念经文祈祷,桥梁上也会放上刻着经文的石头以保平安,在藏区玛尼堆是“藏族刻在石头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p> <p class="ql-block"> 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一转眼便下起了雨,气温骤降,路过曲麻莱县往麻多乡有80多公里的土路,雨后更是泥泞难行,大小不一的炮弹坑填满了路,这里已经是无人区了,下午的时候,我距离麻多乡还有50多公里,心中计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晚上七八点可以到达。可是狭窄的土路被一辆翻了的货车挡住了,有一辆吊车在救援,现场有一个穿着雨披和雨鞋的中年男人在指挥,我问他什么时候路能通,他看了我一眼说,问:“你几个人,有几个备胎”。我告诉他,一人一车,一个备胎,他说不行,太危险了,这里是无人区没有信号,出了车祸只能等路过的车辆,这辆翻了的货车运气不错,等了20多个小时等来一辆过路车,司机搭车出来找到救援车,我剩下的 50多公里还得跑2个小时,一个备胎如果扎了就没有办法,这80多公里路他们当地人开硬派越野车,也要两个备胎最快3个半小时才能到达,尤其是晚上有狼和熊。听此言,我只能改道去曲麻莱县。</p> <p class="ql-block"> 在日落前,又跑了25公里的炮弹坑路和百十公路乡道,路途贪恋风云变幻的壮丽景观,走走停停,赶到曲麻莱已接近晚上10点,得知明天要封城静默,他们告诉我千万不要驻车在荒原上,这里有狼和熊。我只能连夜翻越3座4500米以上的垭口赶往秋智乡。天空如墨一样,雨雪纷飞,山那边雷声轰鸣,闪电耀眼璀璨。赶到秋智乡已经是夜间12点。驻车在乡公路边,有几条藏獒在路上跑来跑去,雨依旧下得很大,砸在车上如爆豆一样,不过雨声似乎有催眠效果,即便是高反头疼,我却睡的很好。第二天我被狗叫声惊醒,擦了一下车窗玻璃上的水气,日光明媚,天空如洗,乡里十分安静,这里离黄河源头的泉眼不足百里,在路边的一个商铺,找到一个30多岁的藏民,穿着深红色的喇嘛服,平头,带眼镜,皮肤黝黑,不似当地人那样的粗壮,用我能听懂的汉语慢慢的告诉我可以用他的车带我去,我的车不能胜任那样的路况,当问到价钱,他腼腆的说你看着给。我十分兴奋,可终究因为疫情临时爆发,我的目的地近在咫尺却无法到达。</p> <p class="ql-block"> 从秋智乡返回县城,因为核酸没有出结果不能通过,我实在是沮丧,车没油,我的食物也仅够维持一天,我自言自语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查了一下这里没有疫情啊,这时旁边坐着的一个穿黑色警服,带一顶大檐帽、墨镜,身材高挑,面色黝黑的警察接着说“出来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回不去了”,我说“是啊,车也没油了”。我向警察申请能不能补充一点油,一会,一个年轻的警察对我说“我们局长带你去加油”,原来那个高挑的警察是公安局长。加完油,他告诉我可以停在警车旁边,但不可以去荒原驻车,会有狼和熊,这是我第三次听到狼和熊。</p><p class="ql-block"> 在等待核酸结果的时候,我有足够的时间,这里是三江源保护区的核心区,是长江和黄河的发源地,黄河的正源约古宗列渠就发源于此,多年的冻土层形成独特的生态系统,8月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草原绿的深沉浓郁,花开的绚烂多姿,各种生命在这个夏末恣意的绽放着,我遇见了狼,它从我车前跑过,高傲的斜睨了我一眼,当我停车提着相机追过去的时候,它只就给我一个背影。雄鹰在天空翱翔,时不时的来一个俯冲。可爱的鼠兔,小家伙不足十厘米长憨萌可爱,当察觉到风吹草动就一溜烟钻进洞里。有满山的牦牛,羊群,马群。所有的生物都要抓住这个夏天的尾巴积蓄能量、繁衍生息,当雪花覆盖青草的时候,漫长的冬天就到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热水早已用完了,水桶里的冷水所剩无几,一个牧马的少年带我去泉水边取水,那一汪清冽的泉水,泉眼不停地冒着气泡,泉边泥泞,草木倒伏,动物的蹄印杂乱。少年告诉我,等会儿他可以带我去他家烧热水,他的家,在山那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山那边是一片花海,低矮的灌木,花儿开的正是茂盛。</p> <p class="ql-block"> 夜幕四合,驻车在草原上,又下起了雨,山的那边黑沉沉的,雷声轰鸣,闪电刺破了黑暗,一只黑色的藏獒卧在车的不远处,这里的狗多是藏獒,四肢粗壮,头颅硕大,四处流浪,但并不袭击人类。伴着雨声入眠,半夜确因高反头剧烈的疼。清晨醒来,躺在床上,拉开车门,湿漉漉的混合着青草和牛粪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山苍茫,朝霞下洁白的毡包上青烟弥散,马儿在草地上撒欢,鼠兔站直了身体眺望,昨晚的流浪藏獒不知去了哪里。我裹紧了睡袋,闭上眼睛,融化在清晨的微风中。</p> <p class="ql-block"> 在用冷水泡了最后一包方便面后,我彻底没有食物了,我跟在防疫总指挥的身后嘟哝着再不出结果我就要饿死了,这个黑壮的大汉什么也没说,背着手走到警车里拿了一盒盒饭和一瓶水塞给我,这是这五六天吃的第一顿米饭,心中很是温暖!</p> <p class="ql-block"> 山谷里,河边有一座寺庙,依山而建,五彩的经幡,红色的转经筒,白色的佛塔,金色的屋顶,色彩纯净而浓郁,有两个藏族妇女带着孩子在寺庙外的帐篷里野餐,他们席地而坐,把奶桶里的牛奶倒在碗里,孩子们欢快的围着帐篷奔跑,两条藏獒卧在旁边守候着,带着颈铃的牦牛叮叮当当在啃食青草,风在远山呜咽,吹动经幡扑啦啦作响,<span style="font-size: 18px;">河水打着漩的流向远方,</span>这里远离尘嚣,在淡淡的烟火里一年年时光流逝,如那黄河之水,涓流不息,东流到海!</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