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韩家地是荫子镇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村子,与文登接壤。第一次是从同事朋友口中听到它的名字,他是韩家地人,说起自己村子又小又偏远,他说当年连日本鬼子都没能找到。我和同事决定去看一看,我们喜欢安静偏远的小山村。</p> <p class="ql-block">说这话那年的初冬,在导航的指引下费了些功夫找到韩家地村。它窝在雨山山脚的向阳坡底,地势西高东低,三四列、七八排房子,约有三四十户。村南头有几排老房子,青砖灰瓦、造型精巧的小门楼,但都久不住人,荒废了,有的小房子院墙已坍,院内外的大楸树、梧桐树喧宾夺主,密枝粗干高挺于房顶之上,小房子洞开着窗子,周围积落厚厚的枯叶。转了一圈,只在村中间一栋老房子前见到一位很老的老头坐在门口晒太阳,清冷干净的街道有一位老人挑着一担粪肥走过。走过一家农舍,门过道上蹲着一个切菜的女人,我们上前搭话儿,她冷漠地半天不作回应,极为反感的样子,也不知道为啥。这美丽清冷的小村子在我们心里的印象便大打折扣了。</p> <p class="ql-block">初冬季节我们没来得及进山,成为一种念想。10月5号下午,扫村大队里召集到4个闲人:微笑、艳玲、云和我,抽个空子去扫扫韩家地。</p> <p class="ql-block">往山里走时大家感慨:如果不是村村通修路的惠民举措,去这么偏远的山村相当困难,山里人出来一趟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幸好,现在所有村子都修了平坦的水泥路,使扫村变得顺畅,村落与我们更贴近了。</p> <p class="ql-block">村委小院在进村的东头,一面红旗飘扬在蓝天下很耀眼。上次看到的老房子有几栋都拆除重建,那些珍贵的被年头浸染得很有质感的砖瓦没有了,老房子地基小,用水泥红砖盖一半的新房子特别象一个乏善可陈的火柴盒子,看来没有人烟的房子也只是一堆建筑材料的堆砌而已。几棵一搂粗的法桐树纷纷洒洒地飘落着熟黄的叶子,每村必修的活动场所是一块一分左右大小的水泥场子,几个健身器材早被晒褪了颜色,从来没被人使用过,只是那么寂寞地不伦不类地停立在田地旁,种田的人春种秋收,忙完地里忙园子,谁有闲心逸致去健身呢。小园子的花生收完了,地里只有几只麻雀在翻啄,黑褐的花生叶子铺满田地,不仔细看,真辨别不出麻雀在哪。田埂沟畔长满嫩绿开花的牛膝菊,自从去年秋老推荐后,用它包了几次包子,味道不错,野菜跟大肉很相配。我能记住关于牛膝菊的药用是治蚊虫叮咬、止血。</p> <p class="ql-block">走没几步便到了村西头,路边是连绵的田地和山野,一排排高大的芦竹齐唰唰摇曳着它的穗叶,坡地里有一棵昂然的大楸树,枝叶浓郁,风骨卓然。微笑提醒我不能只关注高大的树,要关注脚底下的草,那些看似卑微的生命。于是我们便跟拍几只自由散养在村巷田地间的芦花鸡,这要是在哪个草窠找到它们产的蛋,那可是纯天然的跑山鸡蛋啊。当然,蛋是不可能找到的,倒是在草丛里看到几颗金黄熟红的大南瓜,蔓子几乎枯萎了,瓜们随意地躺在熟枯的草丛间,散发着甜蜜成熟的气息。我们望瓜兴叹,继续西行上坡。</p> <p class="ql-block">山路被雨水冲刷出条条小沟壑,这条不起眼的山路以前是村民主要出山通道,也是一条秦皇古道,从这里进入文登地界的大水泊北风口村。路东南两座山峰风台顶曾有过关于王莽祭旗的传说,路北的山被当地人称神仙脚,想来也一定有一个朴素的神话故事。因为山路的迂回萦折,山里的美景如画卷徐徐展开,一会儿是孤树悬立崖边;一会儿是衰草连绵,秋景清旷;一会儿有苦楝树簇拥于坡顶,在高远湛蓝的天空下绿意葱茏、豪气干云;一会儿又有齐展展的玉米田,玉米棵子里健壮的母鸡们扑打翅膀,寻找蚂蚱和草籽饱腹,紫黑色的龙葵果子缀满小枝,摘一把吃得满手满嘴乌青青的。</p> <p class="ql-block">小路以徐缓优美的弧度引向远方的一排青砖旧屋大院,路北是看不到边际的高高的杨树林,秋叶微黄,阳光在密林疏朗的枝叶间闪烁着温和的光影,风吹动林子,叶子们宛如窃窃私语,商量过后,有些叶子便随着风落下,有些还在枝头坚持着、晃动着、雀跃着,于秋光里做最后的沐浴和告别。我们踩着绵厚的落叶在林间漫步拍照,光影明暗都恰到好处,林上的蓝天是最好的背景,每一帧照片都美,但不及自然的万分之一。树林吸收了所有噪音,没有了底噪,鸟儿鸣叫更清澈,踩落叶的声音更清脆,秋风拂过有着清冷的伤感,而辽遥的远方是更纯粹的蓝天和更浩渺的未知,这让人不禁泪目。我们有着同样的感受,面对自然的美、山野的气息和季节营造的氛围,还有自己与山河一息尚存的联络,总会在某个时刻使人潸然泪下,却不知这份感情从何而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p> <p class="ql-block">在杨树林里兜兜转转,枯叶下的野草们却在这个廖落的季节又勃勃生发。那如婴儿绒毛一样脆弱柔软的明媚绿意带着一点点清寒,又有着那么动人的美。沙参的小花朵儿象一串串小铃铛、小雏菊的艳黄总那么醒目、黄花蒿枯黄发灰的果实子却散发更浓冽的蒿香,一丛丛香薷明紫粉的穗状花贴地昂头,象刚睁开眼睛的婴孩好奇地望向大地。我们根据从秋老那学到的一鳞半爪对本草的认知,笨拙地辨认着这些山野小朋友,甚至还好为人师地去教艳玲,细心的艳玲用镜头记录下来,这让我们这些二道贩子老师颇为骄傲,可惜脑子里的储备太有限了。微笑采了一些大蓟放在她随身必带的条编篓子里,我们俗话叫它驴啧口,最适合用来做菜豆沫球,也是相当不错的保健食材。</p> <p class="ql-block">那排显然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青砖房是一对夫妇包下来喂养牲畜的,房后的路边停着他们的拖拉机,拖拉机旁拴着一头赤紫红的马驹子,马有着一双美丽温柔的大眼睛,毛发油亮干净,见人来也不害怕,粗长的尾巴悠闲地赶着围转的蝇虫,牲畜的气息让人懒洋洋地安定。见我们给它拍照,小马热情地踱步上前,咬食着递给它的青翠野草,它会仔细地用前蹄把根踩住,只吃嫩叶子。这对夫妇是山北边北风口村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这里圈养着很多羊、鸡、鹅,也散养着黑皮猪,我曾见过男主人赤脚赶猪的壮观,也跟质朴爽朗的女主人搭过话,一看给她拍照,她有点羞怯地笑着跑开了。他们养一匹小马做什么呢?这匹小马真是健壮漂亮啊。从屋后窗走过时,屋里的一只灰白毛色长胡须的老山羊探头窥望着我们,仿佛想说点儿什么,又仿佛审视着我们。艳玲想进去拍一拍这头有故事的老羊,却没能找到路,它远远地固执地盯着我们,让我们心生抱歉,这群不速之客就这么粗鲁地闯进它们安静的领地,却不打一声招呼。</p> <p class="ql-block">秋天的日落来得很快,山里的风越来越凉了,扫村的伙伴们却意犹未尽,贪恋着村头的老树、树上黄澄澄的瓜篓,还有院子前狗吠鸡鸣,虽然没有看到村里有人走动,尚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依然充满温暖的烟火气息。这说不尽的山川风物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