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论道】疫情下的沉思

易正书院

赵永武

【之一】昨日西安确诊8例。到个位数了。连着两天小阳春的天气。数九寒天很快会过去，春天很快会到来。风像春日的熏风，已经不冷。潮有来时，必有去日。潮退时，才知道谁在裸泳。潮来时叫嚣得越欢实，潮退时尴尬得越扎心。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厚实的口罩却遮不住人们的表达欲望。疫情改变着世界，也应该在教我们如何做人。戴口罩既可以防疫，也在提示人们：该闭嘴了。学会闭嘴，这个应该不难，但却是一辈子的事。这个世界太嘈杂了，需要清静。大音希声。嘴巴闭上了，思维才可能活跃，也才可能省察自已的内心。居家隔离正是自我反省的好时机。你站立的位置，你观察的角度，你固有的思维，注定了你自以为是的所谓真理，只能是笑话。莫言在教冯巩闭嘴，这是相声。老子在教我们闭嘴，这是智慧。疫情在教我们闭嘴，这是王道。至少可以免除裸泳的尴尬。也可以让天下清静，清静为天下正。一大群乌鸦在山坡间起起落落，鸹噪声声闻于天，不及山阴处一声鹤鸣。鹤鸣声起，有同类在翩翩起舞……

【之二】西安昨日确诊6例。还是个位数。看来大家向往的啤酒、烤肉和春天，已经不远。有朋友留言问我：什么是整体思维？我回答，当你身处黑暗时，依然在眺望光明，这就是整体思维带给你的信心。反者，道之动。世间万物总是在向它的相反方向运行，没有跨不过的黑暗，没有迎不来的光明。老子是个冷静的理想主义者，他也在同时提醒世人：光明的尽头，必然是黑暗。循环往复，是天道万世不易的运行规律。你看到了事物的正面时，一定要想到它的反面；你看到了事物的反面时，一定要想到它的正面。你从这个角度看是对的东西，从另一个角度看可能就是错的玩艺；反之亦然。你感受到荣耀时，要时刻提醒自己：荣耀与耻辱通常是一张牌的两面，翻过来是荣耀，翻过去就是耻辱。你享受着福份时，就该想到福份中总是包藏着灾祸的；你陷身于灾祸时，就该想到灾祸中总是潜藏着福份的。总之，不能执着于其中的任何一端，而忽略其中的另一端。佛家说＂不落两边＂，也正是这个意思。做到不落两边了，也自然就超越了我们习以为常的二元对立思维。说到底，整体思维就是要我们超越二元对立思维的。老子想必也清楚，人囿于自身的局限性，是很难超越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思维的，于是教导我们无为，去除自以为是的人为因素，遵循自然规律。而这无为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要我们闭嘴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话说多了，可能就是自已在给自己挖个坑，然后自己跳下去。毕竟这世间好多事物，以人类现有的眼界和智慧，还是不可说的。你一张嘴，你就错了。

【之三】西安的确诊病例连着三天都是个位数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有的西安人熬过了一段不寻常的岁月，无一例外地，大家都被抛出了惯常的生活轨道，原本匆匆的脚步不得不消停了下来，生活由是而变得简单，甚至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地步。很多朋友概括自己的居家隔离生活，除了必不可少的核酸筛查外，就剩下吃和睡了，生活的基本线条绝对清晰而明朗，不需要用别人来证明自已，不需要靠外物来装点自己，繁华被抖落净尽，生命以外的一切被剥离净尽，生活最基底的也是最朴素的成色显露了出来。显然，这是一种具有确定性的生活，也是一种闲适、安逸的生活。

其实，说到底，从人性深层来讲，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渴慕过上的生活。其实，说到底，老子的小国寡民理想，无非就是让人们重新回归到这种简朴而宁静的生活。但实际上，纵然刨除了因为疫情被禁锢自由的因素，面对这种生活，我们依然会焦虑依然会不安依然会惶恐。习惯了忙碌的脚步，一旦闲散下来，就会错乱；习惯了复杂的生活，一旦简单下来，就会迷茫；习惯了躁动的心，一旦宁静下来，就感到无聊和空虚；习惯了聒噪的耳朵，一旦清静下来，耳畔随时都好像有撕扯不断的知了嘶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老子对世人的告诫在这个尘世上回响了两千多年，很明显他在提醒我们，人生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要实现生命本身的自足和圆满。生命原本自足，我们却在尘世中形成了裹挟着我们生命向前的惯性：需要用别人来证明自己，需要用外物来装扮自己，把自己的一生交付于名缰利锁，交付于自己对外物无尽的渴慕和追求之中。而要实现生命本身的自足和圆满，惟一的路径，就是去过一种简朴而宁静的生活，就是要为道日损，做减法，减少欲求，减少造作，让自己的生活简单起来，纯粹起来，朴素起来。惟其如此，生命本身才可能富足起来，丰润起来，逐渐趋于圆满。这，显然是老子用他的整部《道德经》来告诉我们的。

赵永武，群众文化系列副研究馆员，西安市社区教育专家库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