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承认，我的精神开了个小差”沉默了许久，家齐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终于开口了。黄昏也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06年毕业，07年结婚，08年生了第一个孩子，09年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里，10年买车……毕业几年就把几件人生大事都办了。与此同时，老家还建了一栋房子，奶奶的丧礼和做坟，我妈做手术……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我有的同学现在还没结婚呢，我们已经是两娃、两房、两车了。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奔跑，从来没有歇息的机会，连喘口气都困难！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只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领导和同事们都总是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他们经常提醒我要保重身体，钱是赚不完的。有时候，我感觉累得不行了，就去打篮球，强迫自己再打起精神来。我不能趴下，必须继续向前！”家齐看着山脚下流淌的河水，自顾自地说着。他的人生 何尝不是跟这河水一样，奔腾不息！黄昏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些年他的努力，她一直看在眼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体力上的累难不倒我，大不了偶尔牙疼、胃疼、口腔溃疡罢了，最主要是这里的累，让我很难受”家齐看着黄昏的眼睛，捂着自己的胸膛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和我妈的相处，这些年来没有红过脸、没有正面吵过架，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可是你们总是在我面前抱怨对方，让我夹在中间很难做。我姐话多，喜欢按自己的生活习惯来指导我妈，我妈也比较听她的，你却总觉得这挑衅了你的女主人地位——你是我们家女主人的事实，还需要这么点小事来证明吗？我以为你会比她们大度、懂事的，可惜你没有。我姐想把孩子放我们家养，你就那么硬杠，搞到现在跟我姐的关系那么僵。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是其实你可以处理得更艺术一点的。我们应该把矛盾一致对外，不要枪口对内，你觉得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朋友不多，但都是很铁很知心的。可是现在你让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发小不让联系了，小学、高中群都退了……同学们、朋友们怎么说我的，你知道吗？呵呵，可能你觉得不重要。可是我告诉你 作为一个男人，我在外面连最基础的尊严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可能会说，可以跟你聊。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有多忙？有时候洗澡还要接电话，生儿子的阵痛间隙还在电话处理工作。我跟你聊，我插得上嘴吗？我胃痛几年了，照了几次胃镜，你关心过我吗？你没有！你甚至连孩子都不怎么管，都是我爸妈在操持，你还鸡蛋里挑骨头，说他们做得不够好。究竟是工作重要，还是家庭重要？你有多少时间精力，是花在我们身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跟阿珍开始聊天，纯属偶然。她听说我现在收入比较高，就找别的同学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向我推销安利。我没兴趣，她也没再强推了。十几年没联系，自然会聊起小时候的事。我发现小时候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不用想考大学、想赚钱、想买房买车……与其说，我喜欢跟她聊天，不如说是我在怀念那段时光。和她聊天很轻松、很快乐。虽然她听不懂我工作上的事，但她会耐心倾听，她会跟我一起骂领导，会支持我的一切想法，而不是像你一样，总是一本正经地分析，总说什么'凡事都是两面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类的大话空话。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会永远无条件支持我，而你不会。你总觉得凡事要向内求，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改变不了环境，但是可以改变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些毒鸡汤很难喝，按你这这样做很累很累！”家齐说着，有点激动了，语气不由得提高了几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所以，你选择了她，跟她旧情复炽了？”黄昏淡淡地说。明明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做到这样，也许，是哀大莫过于心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没有，本来也没什么情。我是跟你说过，小学时曾经对她有过朦胧的好感，可是那根本就不是爱。我们现在都成年了，都明白青葱岁月里的那种感觉，不过是一种生理现象。现在过了那么多年，更加没有感觉了。”家齐连忙解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你们还不是一样……”黄昏想说，“还不是一样亲热？”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下去了。她说不出口，那照片，她一想起就心里刺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照片上的已经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行为，而且真的是同学们推的，贴脸一秒就分开了。那天你发现照片之后，我很后怕：幸好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往前一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不然我就要失去家，失去最爱的人了！”家齐焦急地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你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加回人家？”黄昏酸酸地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给孩子断奶，还不能说一天就断呢，何况……对不起，我确实做得不够果断，伤到你了。我也很感谢、很庆幸你帮我做了决断，不然拉黑+退群这事，我真做不出来！虽然被兄弟们嘲笑了一番，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是对的，是好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那以后我真的没有跟她再有任何联系了。不信你可以查！”家齐说着，想摸出手机给黄昏 却发现手机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所以，现在你对我是一肚子的怨恨咯？既然对我那么不满意，我成全你们吧！你去找她吧”黄昏冷冷地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不！对不起，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以前说好的，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你不能提前毁约啊！”都这个时候了，这呆子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可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懂她，一句“毁约”，让黄昏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她又收回笑容，板着脸。家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婆，我亲爱的老婆，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别人不是说，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吗？只有死人和没出生的孩子不会犯错。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爱你，好好爱我们的家，不让你再伤心难过。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家齐说着，眼眶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家？你说的是哪个家？”黄昏缓缓地说。“你知道吗？我们之间矛盾的根源，是我们对于家的定义不同——我心目中的家，是你、我、我们的孩子组成四口之家；而你心目中的家，是你的原生家庭，你们的大家族，甚至整个村子！抱歉，我真的没有你那么大爱！我真的累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的那些事，换作任何一个城里的女人都接受不了。你们家的亲情比较淡薄，可能也没有那么深的感觉。可是我以为你也是农村出来的，会多少比较能够理解我……”家齐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理解，我还不够理解吗？这些年，我做得还不够吗？每次回家，你就像个散财童子似的：3个伯父，2个姑妈，2个小姨，3个舅舅，还有好多好多的表哥表姐，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你爸妈的好朋友，你姐姐们的公公婆婆，还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你哪个不是要发红包的？你发红包就发红包，还要对每个人说，这是你们五姐弟的心意——代表五个人的 那数目肯定就不能少了！明明是你一个人出钱 却说成五姐弟的，那姐姐们就都全部不用给了，白赚了面子。你说你要是跟人家刘强东那么有钱也无所谓，问题是我们自己还过得捉襟见肘呢！你是情愿自己回家喝白粥，也要这样充大头！对老家人的请求 你是有求必应，脱了裤子做人情！有一次你表姐老公的哥哥去世，找我们要钱，我们实在拿不出来，她就跟我们绝交了，你还一直耿耿于怀，追悔莫及。我就问你，这样的亲戚要来干嘛？靠钱维系的亲情，有什么意义！你在供着他们的时候，想过我们的小家吗？想过我的感受吗？”黄昏气得不打一处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家齐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想听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