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小河

老几

文章：老几原创

插图：来自网络

　　从前有一条小河，耐不住深谷的寂寞，穿过高山，绕过峻岭，在原野上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一路水流潺潺，曾经从我的故乡流过。

小时候，爸爸牵着我的手，第一次带我来到小河边，我看着清清河水从眼前流过，抬头眨巴着小眼睛，好奇地问爸爸，小河从哪里来，又到那里去？

爸爸摸着我的头，微笑着告诉我，小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盯着爸爸又问，小河为什么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很远的地方在哪里？

爸爸说，小河到很远的地方，它想一路长成大河，走向天边，奔向大海，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自那以后，在我心中再也离不开这条小河，想着等我长大那一天，要和小河一起去看大海。

春天来了，我童年的小河。

两岸垂柳依依，长满了尖尖嫩叶的柳条，在轻轻摇曳中点缀着春天的翠绿。

清凌凌的河水，时而风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时而扬波拍岸，溅起朵朵小浪花。

特别是油菜花开时节，小河就像一条碧绿的玉带，镶嵌在金色的田野里。

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这条小河。

我们成群结队，一路蹦蹦跳跳来到小河边，有的小伙伴喜欢迎风追蝶；有的小伙伴喜欢折枝摘花；有的小伙伴喜欢在油菜花丛中捉迷藏。

而我更喜欢拿起小石片朝小河里打水漂，小石片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刻。

　　夏天到了，我童年的小河。

两岸的杨柳更绿了，茂盛的小草长得更高了。河底五彩斑斓的鹅卵石透过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照映下更加闪闪发亮。

河面上，成双成对的水鸟，睁着乌亮的黑眼睛，时而钻入水中捕捉小鱼，时而展翅双双飞向山林。

这个时候的我，常常和小伙伴排排坐在河岸上，齐齐托着下巴，入神地看着稻田里绿油油的禾苗，盼它快快长高结出谷子，早日吃上大米饭。

夏天雨季的到来，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每当大雨过后，不等爸爸拿出鱼网，我就提着鱼篓早早站在爸爸面前。

我们来到小河边，在爸爸朝洪水中撒下网的那一刻，我站在爸爸身旁，紧盯着收网的绳，心中有我最兴奋的激动，又有我最迫切的期盼。

终于等到收割早稻的时节，我端着小竹筒碗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大口吃着盼望已久的大米饭，那曾经熟悉的味道让我心里甜甜的，美美的。

 除了雨天外，我每天中午吃饱饭后瞒着娘，偷偷邀上几个小伙伴来到小河边，脱掉衣服，挺着滚圆的肚子，光着肥亮的屁股，在扬起的水花中，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欢乐。

　　进入秋天，我童年的小河。

两岸的景色，由夏天深深的绿，渐渐变成了初秋浅浅的黄，柳叶如剪的杨柳树上，夏蝉未老，秋鸣再起。

生长在小河水下的墨绿色丝草，顺着水流的方向，优雅地摆动着婀娜的身姿，小鱼儿在它的周边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是小河最热闹的时候，大人们纷纷走进小河里，在徐徐晚风中，一边洗去劳作的疲惫，一边畅谈夏粮的收成，展望美好的年景。

 调皮捣乱的孩子们围绕着大人撒欢击水，在大人一声吆喝中，他们像风一般扑向河中央，扎入水底。这时的小河是最快乐的时刻。

进入深秋，黄灿灿的小河两岸秋色如画，也正是小河一年里水美虾肥的时候。

每到下午，我挎着小鱼篓、提着小竹篮，兴致勃勃地走过河岸小道，来到石拱桥上，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样子，在小竹篮里放入爸爸做的诱虾的饵，然后系好绳子，往桥下吊入水中的是满满的希望，提上来的是装满童年的时光。

到了冬天，我童年的小河。

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寂寞的小河静悄悄，不见以前的草长莺飞，不见以前的激水扬波，不见以前的人来人往，唯有不离不弃的水鸟，还在小河里静静地守候着。

两岸低低垂下的杨柳，在瑟瑟寒风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怀念春天的阳光，夏天的风景，秋天的美丽。

深冬，一场突来的大雪染白了田野，挂满了杨柳，收窄了小河，在白雪皑皑中，小河迎来另一番美景。

大雪过后，我和小伙伴的到来，小河又恢复了久违的热闹，连哗哗的流水又有了以前的欢乐。

小伙伴们在河岸上有的堆雪人，有的打雪仗，而我在一旁捏着雪团，投到杨柳树上，静看雪花飘落。

一年又一年，我在小河的陪伴下一天天长大，在梦里不知多少次问小河，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看大海。可有一天爸爸突然告诉我，因水利建设，小河就要改道他乡。

那时，我虽听不懂爸爸说的水利建设，但我知道小河就要离开我，我忍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恳求爸爸陪我一起去告别我心爱的小河。

六十年过去了，至今我还清楚记得，那天我走进小河，在清清河水里，陪同小河洗了最后一个澡。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改道他乡的小河，如今每当想起我的故乡、我的童年，总是离不开这条曾经的小河，对小河那份眷恋，那份不舍，常常在梦里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