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织毛衣毛裤穿

牧马人

我们娘仨。

进入十月早晚有点凉，我自觉不自觉的翻箱倒柜找出应急衣服穿。其中的手工织物中就有姐姐早年织给母亲的灰白两掺对襟毛衣。它跟随我快三十年了，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怕发霉，我像宝贝一样每年春秋两节都会晾晒一下，然后穿上一两天体会体会母亲的温度。除母亲的毛衣，纯手工织物仅剩下两条毛裤了，是我们搬到桐庐期间织成的。都是上海喜羊羊牌中粗绒线。我给老公选的是灰颜色线，同体都是两针上两针下针。这种织法穿上去紧实，有曲线美。我的是驼色，织了极普通的平针。

我们仨毛衣好吗？我穿的是开司米细毛线织成，整整织了一个月。

母亲会织毛线活儿，我被耳濡目染之后也开始织着玩儿。那时期也就八九岁，两根针对擂织片片。后来我学着织毛袜了。起完针，织几行均匀的分在三根针上转圈织上针。这样形成独头套，这就是袜的前掌部分。到袜跟处，开始减针加针包住脚跟后织到脚脖高度，开始织一上一下针或者两针上两针下的垄沟式螺口。锁边是有学问的一件事情。一针锁到底，不产生伸缩性，穿不进。所以上针有上针的织法，下针有下针的织法。道道都由母亲亲临亲为手把手教给了我。织活让人上瘾，兴致来了，我会把织物带到学校里来织。课间十五分钟也不会错过。上自习课的时候在抽屉里面偷着织让同学告到老师丢了人。现在想起来都逗。

七十年代织毛衣风潮开始了。有大姑娘小媳妇家庭都会有一大把长针短针粗细针。从实材上说，有铁针铝针钢针竹针。那时候我喜欢用钢针织。竹针爱折铝针爱弯还会在汗渍手上留下铝的锈斑。老家那会儿织毛线活喜欢胳肢窝里夹着织。冬季您瞧准了，一侧胳肢窝都扎烂了。不夹织是从天津北京知青来后改变的。人家是俩手端着织。这样织不局限在家里，走路闲聊都行。而夹在胳肢窝里织只能炕头上盘腿织太土气了。

萍五个月时期的照片。粉底三条竖杠坦克帽是西屋姜嫂给织的。

会织毛袜子以后母亲教我织手闷子了。会织袜子织手闷子就容易多了。这东西螺口往下织。到大拇手指头后用线头穿几针留下，再从留的位置上挑相应数量的针数往上织。到尖尖两寸半的时候缓慢收针。回头再把大拇指头织上。另一手的大拇手指头反着织，一双完美手闷子就诞生了。

后面母亲有意培养我织毛裤，她给起针织完腰部螺口后，告诉我几圈儿以后加针，加针位置是做记号的。那时期没有记号扣，不是别针就是鲜明毛线做记号。数到够数在记号针两边各挑一针就匀称了。立裆够长了就要分针。分界线就在前后面加针处。先织一条腿的时候裆处加针。大人的加的针数多，小孩子的针数少。再缓慢的把加针减完，裆部形成四角形走路起坐自如了。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下班吃罢晚饭用剥离锤纺线。她纺的线不是杂毛就是粗毛，这样纺出来的线我们织袜子。姐姐到毛纺厂后能买到处理价的没染整好，或者粗细没搭配好的便宜毛线拿到家里。它跟母亲用剥离锤纺好多少倍，我们织的也来劲儿。织毛活不好夏季干，夏季出汗会污染毛线，另三个季都可以织。

绿开衫是路过上海时买的细马海毛线。是当时时兴的叶子花。老公穿的是通辽‘一毛’生产的中粗线。花纹是自己想出来的格式花。那时候审美发生变化了，领口袖口换做另色毛线织了。

进入八十年代毛衣花色没停留在老式花样，国内学上海，上海人能跟时代的步伐。不知道又谁发明了棒针。棒针是竹子做的。快有小手指头粗。用棒针织网眼衫蝙蝠衫三角巾长围巾漂亮。时兴马海毛不长时间又兴起了澳毛。五颜六色更吸引人的眼球了。人们用两种或三种颜色穿插着织。针法不同织出来的花样也不同。正针反针，掏针别针，隔几针挑针。大凤尾小凤尾；大麻花小麻花；大菠萝小菠萝……。我织过海绵针。海绵针织出来显厚，还有元宝针。大元宝小元宝穿在身上特暖和。

我在霍林河期间认识几位会织毛线活的浙江小姐妹。她们把高领衫鸡心领织的那个绝呀我到现在都不及他们。他们还用双色线三色线织毛衣。织这种毛衣要看图案，一针错了不嫌麻烦拆掉重来。他们说用小四股线织薄衫毛裤背心带劲。中粗线织外套毛衣。八十年代中期，人们开始织套装了。中长毛衣配大翻领，两排扣两侧不是贴兜就是插兜，还配有腰带呢。毛裤是喇叭腿裤，要不配裙摆。

亲手织的蓝色套头毛衣。线是通辽一毛的。

那时期，人们都不很富裕，一件毛衣穿上两三年就要拆洗重织。毛裤也一样。毛衣花样翻新是一方面，另一意图是把磨损的部位换个方向织。通常情况下领口前襟和肘部袖口易磨损，再织时把没磨损部位调整到易磨损部位。毛裤容易磨损地方是屁股和膝盖。再织时调整一下部位。穿几年再拆就没有太好利用价值了，但还不丢弃，配一股线织毛袜子手闷子过冬。

人们除当地出产的只几种颜色毛线之外，把视线放到了外来的马海毛开司米线。普普通通腈纶线上配一股细马海毛蓬松起来了多少好看还不掉色。织出来的花儿让马海毛的长毛一挡有朦胧感出奇的好。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年轻人精力旺盛，买不到细马海毛线，买三股四股的拆开来织。织毛线活的确上瘾，跟人家闲聊时俩手从不能闲着的，织完一支花，再赶着起一支花。织毛衣毛裤起头很重要。起少了瘦，起多了肥。所以掂量好再定夺。起边有单边针双边针。我一般起双边针。织半尺左右底轮后考虑是否加针开始织身了。织毛衣有从上面往下织的。也有上肩式和插肩式耷拉肩式。把开领衫织出直边圆边，还有中式样子的立领大盘扣。这是个手工毛衣大放异彩。为方便织筒式换针麻烦，聪明人研发了一根胶管两头固定针办法。这种织法车船码头不伤人，方便携带。巧人们还把绣花手艺搬到了毛衣上。有卡通，有人物，有花花草草。

这是大外孙乐乐。绿开司米线外套是陆玲姐织的。

婆婆是个织毛衣高手。织起毛线活不疾不徐一针一线往前赶。她上内蒙古期间为她大儿子我的丈夫织过一件开衫。线的来原是通辽一毛的线。有姐在一毛的有利条件我们会买到内部价毛线。记得那是个驼毛绒中粗线。婆婆一周就给织好了。那件毛衣如果在的话现在都不过时。那件开衫是婆婆分三片分开来织的。八九针上针后就两针上下针。垄沟一样笔直的上针再回来就是下针了。开衫的边边是另织出来的。一侧织出了五个扣眼。婆婆技艺高超，前襟兜的位置还织出来俩个暗兜呢。袖子是后面按上去的。婆婆是个干净利落又有品味的人。毛衣织完用湿毛罩着熨烫完整个身子溜溜平，没有半点的瑕疵。这是我四十三年前的记忆。可惜那件毛衣给职工搞秋菜的时候没关好驾驶室窗户让贼人偷走了。小姑子们也织毛衣，但都没有婆婆织的好。

母亲毛衣我已珍藏到接近三十年。

我原生家庭大大小小八口人都穿过姐织的毛衣毛裤。姐姐也是从妈那儿学来的手艺。小时候电厂输送电是有时间性的，比如说二十一点停，就停了。在干活就要点煤油灯或者是点蜡烛。电灯开关设在灯头上。后来先进了墙壁上挂个绳索上下拉开关。现在是漂亮的墙壁里隐进去的壁开关。母亲干活执着，下班回家后赶紧干完活吃完饭拿着针线到朋友家织。吸引她的是那家有日光灯照明，那时候市面上看不到的这个管灯。人家不知道哪儿淘来的。记忆里父亲在海拉尔出差回来买来了草绿色毛线，先头母亲织开衫穿了，后织了套头的。穿到最后都是亮亮的，一点也都不起球。伴随了我的童年生活。

姐姐十三四岁开始织毛衣了。那时在高力板中学住宿。那时候的人普遍穷，拆手套线织线衣。聪明的掺一股白线织。姐织斑马纹的给我们织。后来横条变v形又变w形织给我们穿。这种形状的衣服从领口就开始四等分着织。自从姐姐去通辽一毛后母亲就不怎么织毛线活了。姐一色包干家里的毛线活。就我下乡的时候的毛衣毛裤都是姐姐织的。因为看的多了，她织出来的毛衣新颖别致。姐退休前就已经胸膜炎了，我想这是累的。姐说她们单位有一个织毛衣高手，机器出故障她的右手损伤后这个能干的女人改为左手织毛衣了。几年前我去姐家她家单人床上铺就一款各色毛线织成的褥子。我想她是用多年积攒下来的毛线头织的。后来我去，没看到这条褥子了，她可能彻底放弃了织活。

织物只剩下这两条毛裤。

我不织毛衣有十几年时间了。家里存有新旧毛线若干，想合适的时候织帽子手套袜子。议事日程没定。外面走走，稀少老婆子们戴着老花镜鼓捣着手里活计。线团在放在地下的塑料袋里一拉就行。人家机器绕的线圈在内胆，不会滚来滚去的。我们当年缠线是要招呼人帮忙了。一光线俩人弄。一人在俩手腕子上称着，另一人绕线。找不到配合的，俩脚上套着绕。现在年轻人基本不穿手工毛衣了。除非特殊好看。看你织毛衣，他们会说，这都哪年哪月啦，谁稀罕？

去年小女儿的孩子萌萌穿一件浅绿色开司米线手工毛衣来见我。满天星般凹凸有致的花样的确用了很多心思织出来了。大翻领，领头尖尖的，用白色开司米线勾了一圈儿小狗牙增添了卡通趣味。我惊呼，谁织的，太漂亮了。女儿说邻居给的，是乡下奶奶织给孙女的。说是他家孩子穿了小就给萌萌了。我说织一件毛衣要花很多时间的，要珍惜。时代变了，花钱买毛衣毛裤实体店和网购随便找。机器代替了所有手工。你想到的有，想不到的也有。以前织很费劲的八角帽，尖顶帽，帽围巾一体的哪儿都能买到。我去年就在网上买了个八角帽还不到二十。现在织毛衣人少了，穿上一件时尚感强的也是一种享受。谢谢多年以来穿过的好看的不好看的毛衣毛裤们。

本名:娜仁高娃，内蒙古人，高中学历1954年生人。喜欢用文字图片记录点滴生活。个人签名: 只要心中有热爱，人生处处是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