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记忆：学工劳动（二） 长春电影机械厂

老M

我们十七中学西南不远就是长春著名的红旗街。

吉林省医院对面一座二层楼与有轨电车站比邻，是红旗街这一带最大的百货——红旗街商店。

商店的后身百十来米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工厂：长春电影机械厂——我校学工基地之一。

说到电影，我们这一代人都有体会，看电影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可供看的电影不多，电影院更少了：有朝阳、春城、人民、同光、儿童等电影院、艺术剧场、以及大企业、学校俱乐部，比较有名的吉大“鸣放宫”。

在“文化旗手”严格把关下，八个样板戏、老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反复播放。以后又拍出些符合时代潮流的作品：春苗、决裂、金光大道、海霞、创业等。

直到打倒“四人帮”，迎来了文艺的大解放，一些被打成反革命黑影片解禁了，并进口了许多外国优秀影片。

一角钱学生票，二角钱普通票。但热门电影还是一票难求，得找熟人才能买到。

一次去看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售票口拥挤不堪。

走出影院，低头躲过炫目的太阳，擦了下鼻涕，抹了抹眼泪，想想宁死不屈的外国烈士，只是挤丟了帽子还是值得的。

长春电影机械厂是生产8.75mm电影机的工厂。这种小型电影放映机是我国特有的。传统的电影胶片是35mm宽，这个正好是它的四分之一。小巧灵便，可以单人操作，又节省了大量宝贵的胶片。是国家专门为了农村、边远地区、海岛、边防哨所等处的工作的军民能看到电影而设计制造的。

乡村放映员是最吃香的职业了，吃香喝辣的，招待好了就多来几趟。

通常是骑着像邮递员的一部自行车，一边放映机一边是电影胶片。一块不大的空地，二根木杆支起白布就可以放电影啦。

在乡下为了看一次电影，跑了三次：翻山越岭、穿过稻田地，七八里路，到了地方说明天演；第二天又去，还说明天演，走稻田地要走稻田埂上，宽不过二三十厘米，当时年龄小，腿又短，屁颠屁颠、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不留神就陷到稻田的泥水里，好在有哥哥同行，及时把我拎起来。第三天晚上终于等来了：沙家浜！

心太诚了是不是就发傻了？

电影院35mm放映机体积大、笨重，但效果更好些，二部放映机同时工作，保证电影可连续顺畅播放。

因发行的电影胶片数量有限，一些热门电影常常是二个电影院错开二三十分钟开映：一个电影院先放映一二盘（本），马上送到另一个电影院放映，大大提高了使用率。

曾尴尬遇到过电影看了一会儿，电影院的灯突然亮了，让漂亮的女演员刚刚激起的情感涟漪猛然被打断。

广播员甜美的声音传来：各位观众，因影片未到，请观众同志们耐心等待、耐心等待！

电影放映机属于比较精密设备，对于我们这些毛手毛脚的学生来说不太适合。第一道工序是翻砂，做出电影机的外壳和骨架。要求不是太高，于是张百鸣、霍红、付国海我们几位就当上了见习翻砂工。

考虑工作比较脏、累，自然没有安排娇贵、爱干净的女生。

厂区靠后一排平房就是我们的车间。车间外面角落有一用来融化铝锭、铜锭的锅炉。外间堆着几堆沙子，还有一些模具和沙箱。里间是工作的地方。

共有五位师傅：

刘班长，五十来岁，不苟言笑。应该是这技术最好的，浇注贵重的铜部件时都是他亲自操作。

饱经风霜的张师傅近邻退休年龄，幽默风趣，荤素玩笑，总能让人开心。

一日要下班了常来扯淡的50多岁的女师傅，闲说道：一会儿下班去买几颗葱去。

张师傅一本正经的：不用买了，要是不嫌弃，我这有颗葱，就是葱胡子是倒着长的。

女师傅刚要开骂，突然听到里屋有偷笑声，探头一看是我们几个学生，笑嘻嘻的跑了。

见多识广的马师傅，一位特别爱动脑筋的人，讲述的蜘蛛结网让我刮目相看。据他说源于多次观察。

蜘蛛结网先爬到一个较高的地方，或树枝或屋檐或植物顶端，然后拉丝，吊在下面随风飘荡，一旦有机会马上抓住，一条主线就连接好了，依靠这条主线继续扩拉丝大面积，加固了蛛丝，以中点开始画圆，一圈一圈看上去就像精密计算的几何图形。

捕猎的网子拉好了，等待猎物。蜘蛛几只爪子分别按在丝网的几条线上，一旦有小昆虫闯入，它会马上精准定位，迅速赶来享受美味。较大的猎物会拼命挣扎，一时搞不定，就用粘丝缠绕直至其精疲力尽而食之。

还有两位年轻的师傅，也就大我们三五岁的样子，小王（记忆可能有误）师傅，见人总是文质彬彬的；小霞师傅，唯一一位翻砂女工，个头不高，大大的眼睛，不笑不说话。看得出两位年轻师傅关系很好，在单位口碑不错。我们私下以为是一对儿。

不久小霞师傅给我们发喜糖，才知道新郎不是小王师傅，唉，肥水流了外人田，满遗憾的。

翻砂时根据铸件要求有粗沙和细沙，可以反复使用。我们日常大部分工作是把用后结块的沙子再过筛子，还原成沙面面儿。

沙箱为上下两部分：先把粘性沙子铺满下面沙箱、刮平，撒些特殊的面沙避免上下黏连。模具压在上面，上沙箱扣上，填满沙子覆盖模具，预先埋置一圆木楔作为浇注口。把上沙箱轻轻提起，把模具小心拿出来，再把上沙箱原样扣好，就准备浇注了。

这里关键是沙子需要压一压，太松沙子掉渣，太紧粘在模具上，都会出残次品。经过一个多月认真学习，我们基本上也能做的不错了。

一次做好几十件，，开炉，融化的铝液浇注进去，个把小时冷却，打开沙箱就惊喜的看到了我们劳动成果。

和师傅们混熟了，开始偷偷干点儿私活：有拿来飞机模型的、有拿左轮手枪……

因为用料不多，师傅浇注时马上看了出来，瞧了瞧，看在我们努力工作又挺会来事儿的份上报以微微一笑。

最喜欢的还是这的氛围，师傅们和蔼可亲，工作量也不大，每天二三个小时的活，我们几个同学一撒欢就干完了，然后就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坐在小木凳上听师傅们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掐指算来，过去大概四十五、六年了，最年轻的师傅也该古稀之年了。师傅们还好吗？感谢你们在我们美好青春的记忆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