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园子

一架蔷薇

小时候，奶奶家屋后有个大园子，种了好多菜和花。园子北面有个池塘，池水清澈，乡邻们常在那里淘米洗衣。我不记得种了哪些菜，只记得那些花了。

春天，和煦的春风吹呀吹，吹皱了碧绿的池水，吹开了雪白的梨花，吹来了嗡嗡的蜜蜂，吹来了翩跹的蝴蝶，吹来了叽喳的燕子。晶莹洁白的梨花飘散出清幽的芬芳，轻轻一嗅，直抵心间，说不出的舒服。

到了四五月，两棵粗壮的月季成了园子的主角。这两棵月季不知道种了多少年了，三四个小孩才能将它们围合起来，年年繁花似锦。盛花期时，完全绽开的，刚开一半的，含苞待放的，青涩花骨朵的，缀满枝桠间，引得蜂喧蝶闹，让池塘对面的行人驻足观赏。有时我会忍不住采上几朵带回家，插在玻璃瓶中，让春光留住脚步。

六月，月季渐渐凋落，栀子树上冒出了无数圆锥形的花苞。花苞一天天膨大，原先青绿的外皮泛出白色的螺旋纹。等花苞微微张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就钻进鼻子。等花苞完全打开时，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站在花树旁，整个人都被这浓浓的花香包裹着。我们几个孙女常采几朵戴在发辫上，走到哪，哪都是栀子花的香味。大人们常摘了放在窗台上，那馥郁的栀子香便久久缠绕在屋里头，待到花干枯了，那香气依然还在。

到了盛夏，凤仙花，鸡冠花，一串红，洗澡花，牵牛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赶集似的陆续开了。最多的是凤仙花，墙角边，草丛中，砖缝里，十几棵一丛，三两棵一簇，随处可见。品种很多，有单瓣，有重瓣。颜色各异，有粉红，大红，玫红，紫红，还有白色。有时一颗凤仙花能开出好几种颜色，真是稀奇。女孩子最喜欢用凤仙花的花瓣染指甲。我们采来许多大红色的凤仙花，放在碗中，再加入一点明矾，一起慢慢捣碎。鲜艳的花汁和明矾混合后，轻轻取一点放在指甲上，用薄纱布裹好就大功告成了。当天晚上睡觉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碰掉了手指上的纱布。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满怀期待地揭开纱布，看看指甲有没有变红了。当指甲变得红艳艳时，每个女孩的眼里都闪耀着星星般的光芒。一早，伙伴们就聚在一起，比谁的指甲更红艳。粉红的指甲在朝阳下闪着美丽的光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于染指甲的事，这单纯的快乐至今念念不忘。

这盛夏的花中，最美的是牵牛花。古代咏牵牛花的诗句有不少，清代诗人陈曾寿写的一首很有名：一枝颜色费评夸，冷翠光中晕淡霞。绝世幽情容一现，能如我意是秋花。它很擅长攀援，在墙边斜拉几根细竿，它就能顺着竿不停往上攀援，一路攀援，一路开花。每当清晨四点，螺旋纹的花苞顶端慢慢露出紫红的花瓣，太阳还没升起，花瓣全都舒展开了，在清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吹响嘀嘀的号角。那紫红的薄薄的花朵宛如旋转开的舞裙，一朵有一朵的风姿，让人不忍采摘。

金秋十月，各色菊花粉墨登场，有的挨着池塘边，有的在菜地旁，有的在破瓦盆中。红的，黄的，金红的，浅绿的，纯白的……各色纷陈。待到菊花开败，园子里就无花可看了。

光阴流转，世事变迁，当年的园子早已不在了，池塘也没有了，可园中的一草一木依然清晰地留在心里。长大后一直很喜欢植物，走到哪都会留意一下，也是因为这园子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