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满清的钱币（十八）新疆红钱

哈哈

现在的新疆基本上就是古时候的西域。在西汉武帝的时候，为了夹攻匈奴，皇帝派张骞出使西域，经过几十年的坎坷，终于摸清了西域各国的情况，后来随着国势的强盛，在汉宣帝的时候设置西域都护府，这是汉族控制西域的开始。

当时的西域三十六国倾慕中原，很多国家使用圆形方孔钱，比如龟兹五铢。到了唐代，又设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都护府甚至铸造了自己特色的货币：大历元宝与建中通宝。可惜的是除了汉唐，汉族王朝再也无力染指西域。

对于中国的少数民族政权，清前疆域最大的辽与元都曾有效统治西域，但是都没有在该地铸币的记载。明王朝只守汉地，因此现在的蒙古、新疆、西藏那时都还在蒙古王公的手中，因此在清朝前期，新疆的统治者是厄鲁特蒙古。后来准噶尔部兴起，征服其余三部成为了西域的主人，准噶尔就是当年的瓦剌。当时在西域的伊斯兰也接受着蒙古贵族的统治，因此清廷称天山以北为准部，以南为回部。

经过祖孙三代的努力，终于在清乾隆年间，清军彻底统一了西域，遂以新开之疆域，称为新疆；一说以新复汉唐之疆名。当时设立伊犁将军作为那里的最高军政长官，其下设参赞大臣、办事大臣、领队大臣等职，分驻天山南北各地，管理本地军政事务，同时尚有乌鲁木齐都统也向将军汇报工作。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九月，清廷首先在叶尔羌，也就是现在的莎车建铸钱局，开始铸造乾隆通宝。从此清在新疆铸钱迁延不废，直到宣统朝。

乾隆通宝阿克苏局，大U乙，径25.1mm。

除了叶尔羌局，以后清廷又在新疆开设阿克苏局，乌什局，宝伊局（伊梨），喀什噶尔局，库车局，宝迪局（迪化），宝新（新疆）局，一共8个钱局，但不是每个朝代各局都有铸造。因为新疆铸造的钱基本上以赤铜铸造，钱体发红，因此被称作红钱。新疆红钱的钱文有满、汉、维三种文字，版式众多，很多形制与内地不同，又限于铸造技术，钱文大多铸造不精。因为新疆红钱的这些特殊性，故此单立一章。

乾隆统一新疆

在雍正年间，清廷对准部的用兵可以说是弄巧成拙，因此在乾隆元年的时候，乾隆帝干脆将两路大军撤回，接着在乾隆四年，双方议定了牧场的边界。到了乾隆十年，噶尔丹策凌病死，次子策妄多尔济纳木札勒嗣位。到了乾隆十五年二月，曾保住朝廷颜面、力挽狂澜的超勇亲王额驸策凌去世，特敕配享太庙，这在蒙古藩王以前是没有的。

虽说先帝与准噶尔议和，但是乾隆一直没有放弃收复新疆的心。在乾隆十五年的时候，准噶尔起了内讧，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尔被喇嘛哥哥达尔扎所杀。两年后，暗通沙俄的拉藏汗之孙阿睦尔撒纳和大策凌敦多布的孙子达瓦齐又击杀了达尔扎。又过了两年年，他们俩也起了内讧，阿睦尔撒纳带着自己的部众投了大清。“兼弱攻昧、取乱侮亡”乃古今不易之理，乾隆当然不会错过。

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乾隆帝调集五万大军、战马十四万匹，以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定边左副将军出北路；永常为定西将军，萨喇勒为定边右副将军，为西路，分兵合进，拉开了收复新疆之战。

当时北路相当顺利，准军大部奔散，达瓦齐仅带亲信一百八十人逃往天山以南的乌什，却被乌什城城主霍集斯所擒。清军还顺带手的擒获了世仇罗卜藏丹津。不过对包括达瓦齐在内的这些人，乾隆很是宽大，完全以德报怨。这就是乾隆一平准噶尔。

到了这年的十月，那得了大便宜的阿睦尔撒纳却恩将仇报，看到清军主力已撤，只有班第等率领的五百人在善后，就再次叛乱搞疆独，当时在伊犁喇嘛、贵族也蜂拥而起。班第等寡不敌众，终于没能跑回内地。当时全疆震动，离得最近的西路军没敢援助也仓促退兵了。愤怒的乾隆用策楞替下永常，策楞不负众望，在第二年二月收复了伊犁，阿睦尔撒纳则跑到了哈萨克寻求政治避难。

乾隆通宝宝伊局，方头通，径23.8mm，少见版。

但是在胜利的情形下，清军将领又滋生了骄傲轻敌的老毛病，盼着哈萨克方面能自己把人送回来，可是人没来，原来臣服的又反了。于是乾隆又将策楞免职，以兆惠替代。

兆惠是满洲正黄旗人，乌雅氏，是乾隆帝奶奶的族孙。于是兆惠带着一千五百清军，反复搏杀，多有斩获。到了乾隆二十二年正月，兆惠军在乌鲁木齐附近被敌优势兵力包围，激战数日终于在援军到达后突围。

同年四月，乾隆决心毕其功于一役，于是以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札布出北路，右副将军兆惠出西路，与准噶尔决战。当时准部连年征战，物资已经非常匮乏，不久大疫，人马牛羊又死伤无数。随着兆惠等的进兵，大部奔溃。

那阿睦尔撒纳只得再次投奔哈萨克。但这时的哈萨克汗阿布赉已与阿睦尔撒纳起了矛盾，又看到清军势大，就遣使入贡。阿睦尔撒纳一看知道危急，就只带了几个亲随逃向俄罗斯，不久染上天花而死。这就是乾隆二平准噶尔。

当时的回部一直接受准噶尔的统治，清廷以为既然已经击败了准噶尔，那么这些回部自然也会跟着归降，没想到却并不是。在南疆原来是有叶尔羌汗国的，据说在明末的时候穆罕默德第二十六世孙玛墨特来到这里，于是新疆渐渐就伊斯兰化了，而那些留在这里的穆罕默德“圣裔”则被称为“和卓”。本来叶尔羌汗国与准噶尔汗国是隔着天山南北对峙的，但随着噶尔丹的崛起，终于在康熙十九年（1680年）的时候被灭，当然和卓们也被抓到了伊犁软禁起来。

在一平准噶尔部后，清军解放了和卓，当时的大和卓波罗尼都被清军护送回叶尔羌，而把他弟弟小和卓霍集占留在了伊犁。但那小和卓并不知恩图报，反而利用阿睦尔撒纳的叛乱，跑回叶尔羌，自立为巴图尔汗，公开反叛。

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二月，乾隆帝以兵部尚书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统兵万余人，从吐鲁番出发，进军天山南路征讨。双方在库车展开激战，小和卓霍集占不敌连夜逃跑。清军优势兵力却没能擒获小和卓令乾隆很不满意，于是以平准有功的兆惠代替雅尚书。

兆惠不敢怠慢，不久就率精兵四千进抵叶尔羌城下。叛军据城而守，此时已经进入十月，大小和卓希望老天爷能帮他们的忙。兆惠新胜之师不免轻敌，遂有黑水之围。

“将军（兆惠）问知霍集占牧群所在，领兵往攻，至叶尔羌城外，贼众阻河（黑水）为阵，因渡桥攻剿，过兵甫四百余，桥断，贼众四合，将军奋击，两易马俱中枪毙，面及胫俱伤，幸不甚重，力战浮水至营。

“贼马步万余来合围，（清军）虽有剿杀，无马不能冲突，遂掘濠结寨，贼亦结寨相持。计军需马驼，尚可供两月食，唯军器火药不足。被围后乘夜前行，遇爱隆阿之兵，令其先来通信。”

嘉庆通宝阿克苏局，径24.8mm。

这一战完全是因为兆惠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计，好在清军武器优良，虽然大小和卓数万人围攻，但四千清军仍能结营自保，当然此役清军也损失了多名高级武将，这是入疆以来没有过的。到了乾隆二十四年正月初，富德率领的5000援军终于到达，于是围解。兆惠被围一个多月，于是没有救援和阗而是直接返回了阿克苏，和阗遂陷。

到了这年六月，不甘心失败的乾隆再次派清军出征，以定边将军一等公兆惠、定边右副将军侯富德各领一万五千人马，两路会攻和阗。回军见清军势大，弃城而逃，清军并不停歇，直驱叶尔羌。此时大小和卓知道已经无法抵挡，于是烧毁城池向西逃窜，最后在阿富汗的巴达克山这个地方，被巴达克山汗素勒坦沙擒杀，首级送往清军。这就是乾隆平回部之役。

后代和卓之乱

大小和卓虽然平定，但大和卓波罗尼敦四岁的儿子萨木萨克却逃到了浩罕汗国。15世纪时，蒙古人在中亚地区的统治土崩瓦解，因此当地的钦察人、突厥人以及一些说东伊朗语的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乌兹别克人（安集延人）。后来其首领昔班尼汗将部众南迁至费尔干纳盆地和呼罗珊地区，以布哈拉城为首都建立布哈拉汗国。

18世纪初，汗国内的明格部首领沙鲁克，以和卓和伯克（地方官）的身份建立了一个依附于布哈拉汗国的小汗国，这就是浩罕。随着形势的发展，浩罕逐渐取代了布哈拉汗国的地位。

当浩罕收留萨木萨克后，清政府为了永绝后患，再次引据逃人法向浩罕要人，活的死的都行，但都被浩罕拒绝。限于新疆初定，人心不稳，乾隆也没敢太用强，而是要浩罕代为看管萨木萨克，为此还每年付给浩罕国一万两白银作为看守费。当然，双方谁也没有把这种看管当成一回事。

这里要提到一个叫斌静的人。斌静是满洲镶红旗人，宗室，乾隆四十年袭了辅国将军。到了嘉庆九年（1804年），升为齐齐哈尔副都统。十四年（1809年），升黑龙江将军。嘉庆十八年（1813年），大学士董浩等奏：“审讯已革黑龙江将军斌静，咨请豁免积欠，任听协领等使用部费，并向所属主事索借钱文属实，请将斌静发往伊犁”。这一发不要紧，却引出了一段天大的祸事来！

道光通宝阿克苏局，径24.8mm。

但斌静毕竟是宗室，因此在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就被重新起用，以二等侍卫为叶尔羌办事大臣。第二年又恢复副都统衔，担任喀什噶尔参赞大臣，这已经是在新疆仅次于伊梨将军和乌鲁木齐都统的大官了。

但屡受皇恩的斌静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干些荒淫无耻的勾当。当时的新疆本来就处在满洲贵族的高压统治之下，民族矛盾非常尖锐。而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斌静竟强迫各族年轻妇女“更番入值”陪侍，搞得民怨沸腾。

在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的时候，斌静“奸宿”了一名当地很有名望的浩罕商人萨赖占的女儿，这引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当时浩罕汗国的统治者伯克爱玛尔见有机可乘，就打算支持萨木萨克复国。

但其时萨木萨克已经快70了（不久去世），于是浩罕转而支持萨木萨克的二儿子张格尔返回新疆。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八月，张格尔率数百人侵入南疆，并利用民族情绪获得了当地人的支持，但这次叛乱持续时间很短，马上就被清军扑灭，张格尔逃回。

道光四年（1824年）九月，张格尔与弟弟巴布顶卷土重来，但依然被清军击退。道光深感除恶务尽，因此严令清军搜索张格尔的踪迹。到了第二年九月，喀什噶尔帮办大臣巴彦巴图在搜剿张格尔的途中，遇到一群柯尔克孜族的牧民，巴彦巴图认为是柯尔克孜人把张格尔藏了起来，于是对这些牧民大开杀戒。但不久大队柯尔克孜族人闻讯赶来，反而将巴彦巴图等清军二百余人全部杀死，并从此倒向张格尔。不久，张格尔号召发动“圣战”。

道光六年（1826年）春，张格尔与其雇用的英国教官率叛军300人，由开齐山进至喀什噶尔城北的阿尔图什礼拜祖墓。这里原是他家世代的大本营，立即煽动起当地群众的反清热情。此时斌静已经被道光以“虐回”的罪名逮捕，新任的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庆祥率兵进击，张格尔被击退。张格尔马上向浩罕请援， “约破四城（喀什噶尔、 英吉沙尔、 叶尔羌、 和阗）子女玉帛共之，且割喀什噶尔酬其劳”。

张格尔这时已经煽动了上万名维族群众，这些人在得到浩罕增援后更加卖力攻打喀什噶尔，不久城内清军弹尽粮绝且外援无望。八月二十日，坚守70多天的喀什噶尔被攻破，庆祥自杀。

飘起来的张格尔立即自称苏丹，宣布为南疆统治者。不久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三城也相继为叛军攻占。张格尔占领这些地方后，“残害生灵，淫虐妇女，搜索财物，其暴虐甚于前和卓千倍万倍”，使当地维族人民大失所望，转而期盼清军的到来。

咸丰通宝宝伊局，背上星，径23.7mm，少见版。

另一方面张格尔却更加嚣张，率叛军开始向阿克苏挺近。阿克苏办事大臣长清派参将王鸿仪率兵600人阻击却被歼灭，王鸿仪战死。正当叛军企图强渡浑巴什河时，由库车和焉耆的清军到达，在当地维吾尔族人民的协助下，击退渡河叛军，并在河南岸立下大营，稳住了局势。

此时才刚刚收到告急文书的道光帝立即以伊犁将军长龄为扬威将军，陕甘总督杨遇春、 山东巡抚武隆阿为参赞大臣，调集吉林、黑龙江、陕西、甘肃、四川五省兵3万增援。十月，陕西等地清军陆续到达阿克苏，加上长龄的本地兵马，人数超过3万6千。为了解决大军的粮食供给问题，维族爱国人士伊萨克动员了两千多名维族群众，把粮食从伊犁一步步背了过来，保证了清军的物资供应。

到了这年年底，清军转入攻势作战。陕西提督杨芳，率军突袭战略要地柯尔坪，打开了清军西进的通道。道光七年（1827年）二月六日，清军主力开始西进。经过一系列激战，终于在二月底进至浑河北岸，距喀什噶尔城仅十里之遥。

当时张格尔也准备在此地与清军进行决战，遂集结了10之众。虽说清军战斗素质远在对方之上，但为了避免损失，还是打算智取，因此以一部在浑河下游佯动，在吸引敌方主力后，主力从上游突然渡过，然后沿岸向敌阵掩杀，叛军大溃。

三月初一，清军收复喀什噶尔城，初五收复英吉沙尔，十六日收复叶尔羌，到了这年五月收复了和阗，这样张格尔在国内的基地全部都被扫除。而道光帝这次不肯放过逃跑的张格尔，命清军紧追不舍，一直追出境外。

十二月二十七日，张格尔残部在喀尔铁盖山被清军全歼，不久，张格尔逃往布鲁特，却被当地人缚送给清军，张格尔叛乱全面平定。此次平叛，从喀什噶尔沦陷开始，前后16个多月，靡费千万。而这一切的导火索斌静，先是“照激变良民律拟斩侯”，后被赦免，“著交族长严加管束”。

张格尔虽死，但和卓家族仍在，在以后的几十年间屡次骚扰新疆地方，其中最有名的有三次。且说那萨木萨克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前文已有提及，而大儿子玉素普也没闲着，在道光十年的时候也曾收罗张格尔的残部，并且在浩罕的怂恿下进入过南疆，一度攻陷喀什噶尔和英吉沙尔的回城，但最终还是被击退。这就是“玉素普之乱”。

咸丰重宝宝伊局当四，径34.6mm。

到了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张格尔三兄弟的子侄七人已经长大成人，其中玉素普的大儿子迈买的明岁数最大，被称为“卡塔条勒”，意为“大头领”，而七兄弟就被成为“七和卓”。当时的浩罕汗胡雅达尔遂决定利用他们侵扰新疆。

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七月底，卡塔条勒等七和卓率骑兵千人突入新疆，不久再次攻占喀什噶尔回城。但清军迅速由北疆南下，在英吉沙尔附近击溃七和卓，随即收复喀什噶尔回城，卡塔条勒等逃回浩罕境内。此即“七和卓之乱”。

咸丰七年（1857年）6月，趁着中国内乱，七和卓之一的倭里罕与喀什噶尔的宗教领袖密尔艾玛提勾结，发动了又一次叛乱，史称“倭里罕之乱”。 密尔艾玛提是管理和卓墓地的祭司一类的官，6月5日，他纠集了3000余信徒配合叛军进入南疆。次日，叛军就攻陷了喀什噶尔。但入城后，倭里罕采取原教旨主义进行统治，杀人如麻，据说曾堆起了4堆2丈4尺高的人头塔。当然这种不得人心的政权很快就被新疆各族人民配合清军粉碎。

全疆之乱

咸同年间，天下大乱，除了太平军与捻军，陕甘滇都爆发了回乱，而这也当然地波及到了新疆。同治三年，一队在库车附近修浚河道的维族民夫已被欠薪多日，此时又赶上监工暴虐，于是河工们一怒之下杀了监工，又在从陕甘跑来的阿訇的撺掇下开始围攻库车。当时驻守库车的是绿营兵300人，由办事大臣萨陵阿指挥，虽然进行了英勇抵抗但仍然被攻陷官衙，在库车的满汉官员、家属士兵等一起抱着火药桶自杀。这就是库车暴动。

占领全城的叛军群龙无首，于是想找城里的第七代库车王爱玛特出面组织政权，但被拒绝，库车王爷因此被实施石刑。叛军于是又找到城内的宗教领袖热西丁。热西丁是黑山派和卓（张格尔他们是白山派），是个宗教极端主义者。热西丁素有大志，见信众拥戴，就喊出向异教徒开刀的圣战口号，准备征服中亚乃至全球。

库车河工暴动，本来是农民反抗暴政的举动，但是很快就被宗教上层人士获得了领导权，于是农民起义变成了宗教叛乱，每一处被叛军攻陷的城池都对满蒙汉人民，只要不皈依伊斯兰教就不区分的进行屠杀。

不久热西丁称汗和卓，并依靠库车铸钱局造了自己的钱币。这种叫热西丁汗钱的铸币也是方孔的，面文为赛义德·哈孜·热西丁汗，背文为美丽的库车，后来热西丁攻克阿克苏，也铸了钱，面文一样，但背文变成了阿克苏。

咸丰重宝宝迪局当八，径27.4mm。

库车被占领后，热西丁的兵锋立即指向附近的焉耆，那时还叫喀喇沙尔，当时那里也只有300多绿营。焉耆的守将富珠理一边坚守一边向四周求援。但是没想到各处来的几股援军都被叛军的首领伊思哈克给收拾了。最后面对孤城焉耆，伊思哈克派教徒赶着装满火药的马车直接撞向城门，一下子就攻了进去，全城残余守军和家属也自爆殉国。所以各位，现在的汽车炸弹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那是150年前就有了的。

就在热西丁和伊思哈克挥军北上直指吐鲁番的时候，乌鲁木齐也发生了兵变。1864年，当地宗教领袖妥明利用其弟子、乌鲁木齐参将，也是回营统领的索焕章发动叛乱，一下子就占领了汉城迪化，然后兵围满城巩宁。这次的叛军可不是什么农民，而是正规军。

这时在乌鲁木齐的参赞大臣平瑞手里还有1300左右的满蒙士兵，但是毕竟没有挡住已经被宗教煽动起来的暴民，不久城破，未免被俘受辱，绝大多数满人家属选择自杀，剩余官兵也都引燃火药自尽。妥明入城后，将剩下的人全部杀掉，索焕章想保护一下自己以前的战友，也没成功。（他也因此被排斥出妥明集团的领导层。）

乌鲁木齐那可是当时除伊梨外，新疆顶重要的大城，因此伊犁将军常青被免职，由参赞大臣明绪接任，而且由于回营经常临阵倒戈，清廷决定尽撤回营。

当时的新疆，除了伊犁将军、参赞大臣这样的“流官”，还有许多世袭“土官”，就是各城的伯克，他们与阿訇在一起，反而最得维族人的信赖。

乌鲁木齐之后，就轮到了伊梨。当时伊梨的宁远城是塔兰奇人聚集地，忽然有几个阿訇跑来说，清军要血洗宁远，于是塔兰奇人拿起武器就反了，这年还是1864年。

当时塔兰奇人拥戴的叛军首领是阿不都鲁苏勒，明绪打算来个以回制回，就让原阿奇木伯克迈孜木杂特去招抚叛军。迈孜木杂特也是和卓，但是他们这一枝一直效忠清廷。果然，迈孜木杂特一出手就获得了叛军的领导权。

正在明绪自以为得计的时候，迈孜木杂特突然要求在伊梨的所有蒙汉满人放下武器，皈依回教。这下明绪才明白，以回制回成了放虎归山了。经过几年残酷的战斗，伊梨终于陷落了，明绪全家自杀。包括索伦营在内的守军被屠戮殆尽，锡伯人被迫投降，伊梨的人民只要不皈依回教，全部被杀。

伊梨的叛军政权是当时新疆各个割据势力中最不稳定的，至少在初期。首先是迈孜木杂特取代了阿不都鲁苏勒自称苏丹。紧接着，一个自称柯里和卓的人从浩罕赶来，最终杀了迈孜木杂特，自称“伊犁苏丹”，随即展开对前任进行清算。塔兰奇人终于受不了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于是推举当年迈孜木杂特的卫队长艾拉汗做首领，杀死了柯里。到了同治五年（1867年），艾拉汗又击败了竞争者肖开特，终于把伊梨的形势稳定下来。

咸丰重宝宝伊局铁当十，径35.5mm，少见品。

同治三年（1864年），和阗的伯克们也趁乱起事，并推举穆夫提（即伊斯兰教大法官）哈比布拉为“帕夏”，这样和阗也脱离了清朝的控制。而一直是白山和卓大本营的喀什噶尔当然也不会平静，当地回民推举白山派头领托乎提马木提为王，攻占了喀什噶尔回城。但不久，柯尔克孜族（吉尔吉斯人）首领思的克与金相印合兵一起驱逐了托乎提马木提，宣布归附库车的热西丁汗，并接受了热西丁的官职。

但是喀什噶尔的白山派一向与热西丁所在的黑山派有矛盾，因此民心不稳。为了安抚百姓，也为了与热西丁对抗，思的克就派金相印去浩罕汗国，打算迎立流亡浩罕、根正苗红的张格尔之子布素鲁克为大汗。

同治四年（1865年）初，浩罕大汗派阿古柏率数百骑兵护送布素鲁克返回。当时浩罕在西北一直与沙俄作战，因此兵员素质相当高，而阿古柏是浩罕著名的将军，是浩罕的“三杰”之一。阿古柏到达后迅速驱逐了思的克等人，获取了政权。为了保全部族生命，喀什噶尔汉城守将何步云也举城投降。

至此，大清失去了新疆绝大部分的领土。当时新疆有5个割据政权，分别是：库车的热西丁；乌鲁木齐的妥明；伊梨的艾拉汗；和阗的哈比布拉；喀什噶尔的布素鲁克（阿古柏）。而清军现在只是固守在巴里坤，其守将是何琯。

何琯是甘肃张掖人，以游击衔护巴里坤总兵帅印。从1864年开始，巴里坤即遭受各路叛军围攻，但在何游击的领导下始终不隳，是当时全疆唯一的钉子户。到了同治五年（1866年），何琯又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收复了哈密，被实授总兵，记名提督。

除了这一地还有成建制的部队外，新疆其它地区的满汉蒙藏各族群众就只得依靠自己了。当时因为叛军的民族宗教屠杀政策，使得各族人民明白，除了拿起刀枪和他们斗，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因此当时各地涌现了许多民团，他们依靠天山等山区，一直与叛军周旋，直到左宗棠出关。在这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就是徐学功所领导的南山民团。

徐学功出生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其祖父徐正泰曾任甘肃凉州千总，后调防乌鲁木齐汉城迪化，擢为守备，从此在迪化定居。而其父徐登治，也曾任达坂城把总。徐学功弟兄8人，他排行第二。

徐学功12岁拜当地的武举人吕六爷为师，学习武艺，不仅技艺精湛而且力大无穷，有“徐无敌”之称。1864年迪化陷落，吕六爷就带头组建民团保护阖城百姓避入南山，后吕六爷牺牲，徐学功被拥为首领，此时他不过20岁出头。

咸丰元宝宝伊局当百，径51.3mm。

徐学功并不是个有勇无谋之辈，而是喜欢读书，能写得一手好隶书。年轻人喜欢英雄，徐学功就特别崇拜岳飞。徐学功在南山构筑根据地，敌方如果兵力太强就退入天山，否则就出外骚扰。

徐学功有一个独创的阵法叫蜈蚣阵，就是以500步兵居中，配以洋枪洋炮，两翼则是300骑兵。接战时，步兵方阵只是徐徐进退，敌方进攻时，骑兵只是骚扰，而敌方后退时，骑兵则是奋勇抄掠。徐学功本人也身先士卒，“骋勇冲锋，每战突阵，骤若风雨”，并曾几次上演阵斩敌魁的好戏。

狼来了

同治四年（1865年）4月，在阿古柏扶持下，布素鲁克宣布建立了“哲德沙尔汗国”，意即“七城汗国”，表明要一统回部七大城（即喀什噶尔、英吉沙、叶尔羌、和阗、阿克苏、库车、乌什）的宏愿。

而阿古柏所凭借的就是从浩罕陆续调集来的数千安集延人（乌兹别克人）。到了1867年，浩罕在西线被俄国击败，丢失了塔什干，但这却成了阿古柏的福音，因为败退的近万名浩罕老兵携带装备逃入新疆，投奔了阿古柏。阿古柏立即实力大增，凌驾各路诸侯之上。

当时离喀什噶尔很近的叶尔羌已经被热西丁的名将伊思哈克所占领，因此阿古柏亲率大军围攻叶尔羌，他软硬兼施，一边攻城，一边派人进城劝降，弹尽粮绝的伊思哈克没办法只得选择屈服。

据说两人见面后，阿古柏问：“如果我被您抓获会怎样？” 伊思哈克硬气地回答会将其押解库车施以石刑。阿古柏哈哈大笑，反而倾心结交，许以阿克苏城城主。要知此役关系到双方的消长，热西丁不仅西进受阻，关键是失去了最强的战将伊思哈克。

稳住北线后，阿古柏将矛头转向和阗。但此时阿古柏并不强攻，而是以谦卑的口吻给哈比布拉写信，说是自己如何如何敬服哈比布拉，希望自己能在他的直接领导下作战等等。哈比布拉觉得如果真能说服阿古柏为己所用也是一件美事，于是就亲赴阿古柏大营。

哈巴夏到达时，阿古柏不仅给他牵马缀蹬，还亲自给他当下马石，这让哈比布拉完全放下了戒心。不久一份盖着巴夏私章的字条传出大帐，要卫队先回，其实这时哈比布拉已经被阿古柏擒住了。第二天黎明，安集延人进行突袭，就这样和阗被阿古柏轻易揽入怀中。

就在阿古柏在前方连克叶尔羌、和阗之时，喀什噶尔的布素鲁克却想要摆脱阿古柏而发动兵变，阿古柏迅速回兵，布素鲁克下台，被送往麦加朝圣。而阿古柏改立玉素普的一个儿子买买提明为“卡塔条勒”。因为买买提明也不甘心做傀儡，于是不久就被阿古柏暗中毒死。

1867年5月，阿古柏宣布取消“哲德沙尔汗国”，建立“洪福汗国”，自任可汗。于是本属中国内部叛乱的喀什噶尔割据，成了外敌入侵。此时，阿古柏已经夺取了阿克苏，下一步就是进军库车了。

咸丰元宝库车局当百，径38.6mm。

这时的库车军早就因为自己的第一名将伊思哈克投降而没什么战斗意志了，不久热西丁的一个侄儿率先开城投降。被俘获的热西丁被拉出宫殿，阿古柏嘲笑道：你不是天天说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吗？现在你干嘛不去喊喊，看你祖先能不能救你？热西丁被带上城头，声嘶力竭地呼唤，希望巴图鲁们把这些安集延人赶出去，当然这时没什么人答应，于是热西丁被活埋了。

同治七年（1868年），统一了南疆的阿古柏知道，自己的汗国处于中俄的压力之下，特别是大清虽然现在还在陕甘作战，但一旦战事结束，就会对自己动手。于是阿古柏遂决定结强援以自保。

于是他派亲信跑到印度，向英国输诚。此时英国正准备遏制俄国在中亚的扩张，见到阿古柏向女王效忠，立即与其结盟，第一年就提供了200万银元的军援，提供最先进的李恩菲尔德式步枪3万杆，还有许多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大炮。

同治九年（1870年）5月，阿古柏率军攻打妥明手里的重镇吐鲁番，这时妥明刚内讧干掉自己手下的第一大将、总元帅马升，守城的是替换的马仲。经过5日激战，马仲野战失利，遂入城死守。

阿古柏再次打出糖衣炮弹，让使者带着金银美女进城劝降，又跟马仲说你的下场会比马升好吗？马仲此时也是走投无路，于是投降，并引6万安集延大军翻越天山进攻乌鲁木齐，而妥明也只得集结10万回军应战。

毕竟阿古柏手里有最先进的英式装备，而且单兵素质也高过回军，因此不久回军就溃退回城了。妥明此时希望用宗教感化对方，于是就派2000童男童女手捧《古兰经》出城诵经，说什么“穆斯林刀兵相见，当下火狱”。

阿古柏哪管这些，他直接让安集延骑兵结阵从这些孩子们身上践踏而过，不愧“中亚屠夫”之称。不久城破，妥明被活捉，阿古柏倒是没有杀他，只是把他绑到玛纳斯。而马仲因为先降，当了乌鲁木齐的伯克。

此时的沙俄收到了阿古柏占领乌鲁木齐的消息，遂决定出兵干涉，因为如果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在伊梨的艾拉汗也会被阿古柏干掉，那样就直接与俄罗斯新控制的哈萨克接壤了，因为为了自己的战略空间必须出兵。

这种事俄罗斯其实干过很多次，比如二战中苏联与德国联手瓜分波兰就是这样。1871年，沙俄借口追击逃犯要进入伊梨，被艾拉汗拒绝，随即战争爆发。但一开始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俄军竟被艾拉汗两次击败，但没多久，俄国人的转机来了。

咸丰元宝阿克苏局当百，径40.2mm。

想当年叛军攻陷伊梨时，留守的索伦营全军覆没，而且留在霍尔果斯的索伦人家属也全部被叛军屠杀。当时索伦营一部正在总管奇善的带领下在伊梨河谷地区抵御沙俄的进攻，消息传来，全军愤怒，发誓要报此血海深仇。

此时索伦人看俄军来攻，立刻倒向俄军，并自愿成为向导。也在这个节骨眼，当时被迫投降叛军的锡伯人也立刻举起义旗，攻打霍尔果斯。在索伦人与锡伯人的帮助下，俄军一举攻克伊梨，艾拉汗被俘。

也就在1870年，阿古柏决定与沙俄建交。1872年，俄国与阿古柏签订了“俄阿条约”，共5款，俄国承认“洪福汗国”，“洪福汗国”与俄国通商。不久阿古柏特使回访圣彼得堡，并顺路访问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当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苏丹是伊斯兰教领袖哈里发，于是他封阿古柏为埃米尔，并派遣军事教官去喀什，此举使“洪福汗国”在伊斯兰教法上获得了合法地位。 1874年，英国也与阿古柏签约，与“俄阿条约”类似，并同意互派大使。

毕竟沙俄是和大清正式建交的国家，因此在1871年9月，也就是占领伊梨后的两个月，俄国公使就假惺惺地知会总理衙门，告知沙俄已经替大清收复了伊梨，并说以后一定归还云云。

这个时候，清廷才真的紧张起来，因为以前都还觉得只是内部回乱呢（他们甚至不知道阿古柏是哪国人）。于是朝廷一边任命景廉为钦差大臣、乌鲁木齐都统进军新疆，一面让新任伊犁将军荣全去跟俄国人谈判。

那俄国乃是我见到的世界上对土地最贪婪的国家，现在哪能轻轻易易的就还给你？于是他们的谈判代表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频换地点。拖了几个月不得不谈了，又一会说东一会说西的，最后唯一有点准的就是说只要大清自己收复了乌鲁木齐，他们就还伊梨。最后荣全也明白了，于是提醒朝廷，看来没有武力是没法谈的。这期间，俄国人还曾派了一支部队试探着进军乌鲁木齐，好在被徐学功击退。

粮草先行

就在清廷打算派兵收复新疆之时，小日本却挑起了牡丹社事件，这让朝堂上的重臣们意识到日本也是一个凶恶的敌人，因此加强海军以抑制日本的海防论起。其实真正对中国有领土要求的就只有沙俄和日本，但以当时中国的国力，根本负担不起两面作战。而李鸿章等认为，日本直面腹心，最为凶险，因此应该尽撤西北之兵，只对新疆的维族割据势力进行羁绊。但他忘了，无论是沙俄还是阿古柏都不是中国人。

热西丁汗钱，库车铸，径25.5mm，面文为赛义德哈孜热西丁汗，背文为美丽的库车。

左宗棠也并不同意纯粹放弃海防的塞防，毕竟他一手创建了福建船政，因此他主张并重。具体的就是对于海防，应该加大对像船政这样的自主军工的投入，以减少外购费用；而对于新疆，他剖析得更细致。他明确指出，根本不可能指望当地维族能够独立生存下去，清军一旦撤军，俄军一定进入，那时新疆不保，甘陕蒙古必乱，最后必然祸及北京。另外新疆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只要用人得当，就一定可以守住。

在这场大辩论中，一方是李鸿章，一方是左宗棠，二人地位相若，因此一时难分上下。此时同治帝刚刚驾崩，慈禧再次垂帘，而这时的军机大臣文祥则坚定的支持左宗棠，他认为日本人的危害还较缓，俄国人这两年搞的动作却很大，因此他支持迅速派兵扫平新疆。

文祥是祺祥政变的定鼎之臣，说话在慈禧那里当然有分量。因此不久，朝廷发来六百里加急，着左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景廉被调回，而景廉的原副手、乌里雅苏台将军金顺则继续留用。

这时准备进军新疆的部队主要是刘锦棠率领的老湘营，张曜率领的河南嵩武军，金运昌率领的淮军与徐占彪所率领的川军。而此前已经进入的还有景廉、金顺等满族将领率领的八旗军。

这时候左宗棠已经64了，已经无法直接上阵杀敌，于是他决定选个前敌总指挥。此时从官阶上说显然金顺地位更高，但是左宗棠认为金顺“失之宽缓”，而有时又容易轻进，因此觉得他不适合。最后左宗棠还是选择了“英锐果敏，才气无双”的刘锦棠总理行营事务。

前面诸文我反复强调了，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钱，而出关作战与在陕甘平叛不同，后勤补给更是艰难，特别是此时大片土地都在叛军手中，根本无从就地补给。因此左宗棠做的第一件事就减员增效。

当时景廉他们的八旗军有80个营的番号，但是很多都是空额，有的也战损严重或军纪废弛。于是左帅大笔一挥，将这些八旗兵精简为23个营。而对于汉军诸营也裁撤了五分之一，这样经过严格挑选后，准备出战的清军共121个营8万多人。

而对于这支8万多人的队伍，每年的饷银就需要600万两，加上运输费用，共计800万两，而当时户部的存款不过700多万，显然根本无力负担战争。当时本来说好西北打仗，各省都得协助，但是直到陕甘回乱扫平，各省欠陕甘军费还有1800万两。

没办法，左宗棠只好到处要钱，最后不得以还是得借外债。当时日本倒是很积极，利息也不高，每年8.5%，但是朝野都恨小日本，也就没搭理他们。最后终于从西欧诸国借款，年息10.5%。

同治重宝宝伊局当四，径33.7mm，少见品。

钱有了，粮也不易办。当时这8万兵马的队伍按规定每年需粮草4680余万斤，那时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一斤二两，因此就是2.8万吨呀！现在的运20每架可以运60多吨，您算算要多少架？而那时新疆的交通非常不发达，转运粮草很麻烦。

因此左宗棠只得一边在关内买粮，再多设粮站节节转运；一边鼓励各军屯田。当时俄国人突然说是可以帮忙买粮，左帅虽然怀疑也答应了，果然，俄国人狮子大开口，虽说比关内转运便宜，但便宜得也很有限。

而屯田则是历来中国军事家们拓边的法宝。同治十三年，左宗棠命张曜的嵩武军在哈密屯田。张曜是平捻时的一员勇将，本来都官居一品了，却被一个御史说他目不识丁而降了职，从此他发奋读书，还专门请人给他刻了一方“目不识丁”的印章挂在身边。

当时的军队种得的粮食有一部分是直接属于兵丁私产的，因此大家积极性很高。嵩武军一下子就拓荒1万9千亩，第一年就产粮52万斤，相当于他们自己8个月的军粮。

接下来就是武器配备了。因为阿古柏的军队装备了许多先进英式装备，而且保不齐还要与老毛子开仗，因此左宗棠不敢大意。他一面让在上海的胡雪岩帮忙采购德式装备，一面让刚建成的兰州机器局奋力开工。兰州局很多都是从上海和广东招来的熟练工人，因此很快就能修理制造一些枪炮。左宗棠还专门组织了一支160多人的炮队，配有克虏伯后装线膛炮12门。这样西征军的武备就加强了。

收拾南北

做足准备功课后，左宗棠终于决定动手了。他的大方略是：一、先阿古柏后沙俄；二、先北后南；三、缓进急战，剿抚并用。光绪二年（1876年）2月，刘锦棠所部各营陆续集结到肃州待命。

此时的阿古柏在乌鲁木齐放了1万多人，但主要是从甘肃跑来的回军将领白彦虎部；而在南北疆交界的达坂城、吐鲁番、托克逊三城集结了主力4、5万人，大炮数十门，并由次子梅古拉总领；守老巢喀什噶尔的是其长子伯克胡里的1万5千人；而阿古柏本人在库尔勒，有马步军6000。

7月，西征大军进至巴里坤一线，此处出嘉峪关已经2500余里，但离乌鲁木齐还有400里的路程。又过几日，大军终于开至乌鲁木齐北部的古牧地，28日，刘锦棠与金顺亲自勘探地形。8月10日，攻击古牧地的战斗打响，经过几天激战，17日，清军全歼守敌6千余人，随即直冲乌鲁木齐。白彦虎能从甘肃逃出来，说明其有超强的求生欲，这次也一样，听说古牧地失守，立刻逃跑，18日，清军进入乌鲁木齐。

同治通宝叶尔羌局当十，径26.2mm。

8月22日，清军已收复了除玛纳斯南城以外的所有乌鲁木齐地区。9月2日，金顺率领徐学功、孔才开始攻打玛纳斯南城，刘锦棠、荣全也都派兵助攻，本想一鼓而下，没想到却打了两个多月。

南城本来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因为自知血债太多，守城的黑俊等人（他们都是妥明的旧部）遂做困兽之斗。虽然他们没什么大炮，但却配备了许多挺加特林机枪。而那时的大炮只能进行直接射击，只能轰塌城墙，但要攻进去还得靠步兵冲锋，因此战斗中清军多次攻入又被逐出。

但是这样拼实力，叛军毕竟人少，到了11月6日，叛军传消息说是投降，但金顺敏锐的意识到可能是诈降，于是派大军预先准备。果然，当日玛纳斯南城西门大开，士兵左右夹护老幼出城。

徐学功当即跃马向前，高喊：放下武器缴枪不杀！这时叛军元帅何禄突然率众向前担土填壕（围城壕），准备突围。徐学功毫不含糊，走马活擒何禄，清军大队也一同开火反击。黑俊见大势已去，开枪自杀，余众或擒获杀，玛纳斯南城就此光复。

玛纳斯南城之战是清军收复新疆之战中最艰苦也是最惨烈的一仗，时间持续2个多月，阵亡1000多人，其中光阵亡的提督（一品）到都司（四品）等各级武官就有115人。后来金顺上奏表功之时“每书烈士一名，心胆俱裂”。

当八旗军入城后，发掘出当初被叛军杀害的满人万人坑，此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金顺心头，遂下令将所有被俘叛军全部处决，并下令屠城。此时妥明已死三年，也被挖了出来挫骨扬灰，直到刘锦棠入城才停止，后来左宗棠不得不发出“禁止滥杀降众”的命令。

此时新疆进入隆冬，各军休整。转年来到光绪三年（1877年）4月，左宗棠让金顺所部的八旗兵巩固北疆，而以刘锦棠率汉军收复南疆。

行前左宗棠一再叮嘱“只打真贼，不扰平民”，各军“此次如能各遵行军五禁，严禁杀掠奸淫，则八城回民如去虎口而投慈母之怀，不但此时易以成功，即此后长治久安亦基于此。”

17日，刘锦棠率兵进至达坂城，仅两日就攻克该城。是役清军仅阵亡52人，伤116人，而叛军被击毙2000多人，俘1200多人，马800多匹，枪炮1400多件。

但是刘锦棠将被俘的这1000多人，“均给以衣粮”，“纵令各归原部，候官军前进，或为内应，或导引各酋自拔来归”。而这些人“在丧胆之余，怀不杀之德，皆惊喜过望，踊跃欢呼而去”。但是这些被放回来的人却在托克逊被梅古拉当做奸细大部杀掉。就这样完全不同的待民举措，使得当地人民渐渐转而支持清军。4月24日，刘锦棠率军夜袭托克逊，梅古拉与白彦虎逃跑，托克逊光复。

光绪通宝阿克苏局，仿宝泉局逆背，径24.8mm。

在这之前的4月21日，徐占彪的川军与嵩武军也已经开始进攻吐鲁番，26日，刘锦棠派罗大祜率军3000支援。看到清军的阵势，守城的阿古柏亲信艾克木汗弃城而走。吐鲁番三城是南北疆的通道，阿古柏在此设下重兵，不想不到一个礼拜就被刘锦棠全部击破。叛军惊慌之余，大起议和之声，阿古柏异常愤怒以致鞭打士卒，却不料被手下艾克木汗毒死。

阿古柏死后，他的部众开始内讧。但左宗棠并不趁势进兵，而是坚持认为“宁可迟不可错”，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当时南疆有所谓南八城，即喀喇沙尔（焉耆）、库车、阿克苏、乌什等东四城与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等西四城。直到8月，等着叛军们自己打得差不多了，刘锦棠才与张曜率领马步军54个营3万8千人开始出击。

收复南疆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10月7日，清军收复已经被叛军水淹遗弃的焉耆；10月18日收复库车；10月24日收复阿克苏；10月26日收复乌什。左宗棠满意地说：“此次官军浩荡西征，一月驰驱三千余里，收复喀喇沙尔、库车、阿克苏、乌什四城，南疆八城已复其半。”看到自己的队伍终于回来了，隐忍十多年的汉族将领何步云立刻据喀什噶尔汉城反正，并马上请求刘锦棠增援。

本来刘锦棠打算先攻取叶尔羌，再会攻喀什噶尔的，但见此时形势有变，救同胞成为第一要务，遂率大队齐驱喀什噶尔。12月18日，一鼓而下，叛军的老巢被扫平了。刘锦棠并不停歇，随即挥军东向，于21日抵达叶尔羌，此时敌已先逃，刘锦棠留下罗大祜守城，自己率军收复英吉沙尔。1878年1月2日，刘锦棠命董福祥率军抵达和阗，叛军一触即溃，至此西四城也被收复。左宗棠自豪地说：“南疆八城，不满三月，一律肃清，自周秦以来实已罕见。”

收复伊犁

扫平阿古柏的左宗棠也就高兴了一会，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强敌还在后面，那就是盘踞在伊梨的沙俄。其实沙俄现在也很惊讶，他们没想到大清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全复了失去13年的新疆。这时候清廷再次派人来讨，也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光绪通宝喀什噶尔局，本局背喀十，径25.2mm，此钱一般都是其它局代铸，本局较少。

当1877年俄土战争爆发之际，新任的伊犁将军金顺就打算出兵收复的，但左宗棠考虑一是那时阿古柏还没有被完全肃清，二是沙俄的实力毕竟远在阿古柏之上，用兵应该慎重，因此一直采取“缓置伊梨”的策略。此时全疆肃清，当然就开始索要伊梨，而且由于残匪白彦虎等已经逃窜到俄境，因此现在又多了一项要人的事情。

一开始左宗棠想着要总理衙门依外交途径解决，但是俄国公使一推三六五，直接把皮球踢给了俄土耳其斯坦总督。于是刘锦棠就以前敌总指挥的名义致电该总督，其中有若不交人，我将勒兵自取之语。于是俄人大哗，认为这是战争宣言。

左宗棠虽然也理解刘锦棠的立场，但却并不想轻易用兵，因此他反复与刘锦棠、金顺剖析情况，达成了先礼后兵，先站据道德制高点的做法。面对有的大臣提出的一举收复《尼布楚条约》时的疆域的提案，左宗棠觉得太不现实。

光绪四年（1878年）6月，清廷派吏部侍郎、盛京将军崇厚作为全权大臣出使俄国进行谈判。这崇厚是大金完颜家的后人，虽然官声不错，但是也是无知之辈。慈禧上台后一直扶植满洲人，但是就像当年肃顺所说，这帮人根本不行。

果然这个崇厚一向“善结主国之欢”，到达俄国后，根本不想着怎么讨价还价，反而是俄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到谈判的进程，左宗棠忧愤异常，他气愤地说：我军刚刚得胜，“何为必出此下策，以苟且目前？”

但完颜崇厚畏惧怯懦，在俄国人的压力下终于10月2日签订了《里瓦几亚条约》。根据这个条约，俄国人不仅固化了以前两国勘界时抢占的争议之地，而且还割让了霍尔果斯河以西、特克斯河流域及穆素尔山口的广大地区，这样虽然俄归还伊梨九城，但是却处于俄国的包围之下，当然还要支付俄国代为占领的补偿费500万元银卢布。消息传来，舆论大哗，朝廷不得已，下诏令左宗棠、李鸿章、沈葆桢等筹议。

10月19日，沈葆桢首先复旨，认为沙俄要挟太过，应该一律不允。11月7日，李鸿章回复也斥责沙俄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但是他又担心防务，因为中国与俄国的边界太长，担心如果不允不能善了，所以希望能够谨慎对待。

12月4日，左宗棠正式上表，他首先痛斥崇厚的卖国行为，然后详细介绍了新疆的局势，并指出“以目前边事言之，论理固我所长，论势亦非我短”，并说愿“率驻肃亲军”“出屯哈密”，“先以口舌，继以兵威，事无不济”。

光绪通宝宝新局，背新十，径26.4mm。

在左宗棠等人的鼓舞下，慈禧终于下定决心，12月17日发布上谕，指出崇厚所议“流弊甚大”，着左宗棠管理包括新疆在内的一切与俄毗邻地区的问题。1880年1月2日，清廷将崇厚革职下狱。2月19日照会俄国，将派大理寺少卿、一等毅勇侯曾纪泽赴俄重新谈判。曾纪泽是曾国藩的次子，曾任驻英公使，因此深谙外交之道。

此时俄国人见前面忙活的都要废了，当然很是气愤，因此一边开始增兵伊梨，一边在东北、东南进行军事演习，威吓中国。左宗棠也不敢怠慢，他一边给金顺、刘锦棠部增兵，一边决定亲自出关与敌周旋。光绪六年（1880年）5月16日，左宗棠离开肃州启程西行，在他的车后，是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这一年左宗棠68岁。

8月4日，经过英法“调解”，曾纪泽终于得以进入俄外交部谈判，俄国人再次恫吓曾纪泽，说是要带兵去北京找大清皇帝评理，要重演当年英法联军的故事。曾纪泽一方面有理有据地抗辩，一面指出中国很大，打起来恐怕俄国人也不会善终。而北京方面也怕重演当年，于是调左宗棠进京作为军事顾问大臣。11月8日，左宗棠与刘锦棠交接，看着这位年仅36岁的新任钦差大臣，左宗棠感慨万分。

光绪七年（1881年）2月，左宗棠到京的消息着实让俄国人紧张了一把，他们觉得这是清廷准备和俄国人不惜一战的意思。而左宗棠的态度还是一贯的稳重，他指出：“非熟审彼此强弱情形，冒昧从事，则言战或以损威，而言和翻以启侮，诚不可以不慎也。”而此时慈禧也迫于列强的压力，认真权衡了当时的局势，决定对俄做出重大让步。2月24日，中俄双方在圣彼得堡签署《中俄伊梨条约》。

与崇厚所签的原约相比，中国虽然仍然放弃了有争议的部分地区，但收回了特克斯河流域等地2万多平方公里的主权；对于领事处的设立也从原来的7处变为2处；当然赔的钱也就多些，达900万元。因为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俄国人对土地的贪婪，因此这次中国能“虎口夺食”，让俄国人吐出一大块肥肉，被欧美的外交界认为是一场外交胜利。

宣统通宝乌什局背库十，库车局代铸，最后的新疆红钱，径25.9mm。

当时英国驻俄公使向英外交部报告称：“奇迹！中国的曾纪泽已迫使俄国做出了它未做过的事，把业已吞下去的领土又吐了出来！”而法国驻俄公使则这样说道:“无论从哪方面看，中国的曾纪泽创造的都是一个奇迹！”

左宗棠对结果也比较满意，他说：“中俄和议，伊犁全还，界务无损。领事只设嘉峪关、吐鲁番两处，此外均作罢论，则商务亦尚相安。吉林俄船撤还，松花江不许俄船来往。”对曾纪泽，他夸奖道：“劼刚此行，于时局大有裨益，中外倾心，差强人意也。”

光绪十年（1884年）11月17日，在左宗棠等的反复申奏之下，清廷终于宣布新疆建省。在从乾隆到同治这一百多年中，中央在新疆设伊梨将军，但偏管理军务，而民政则仍归当地的伯克，因此也种下了同治年间大判乱的种子。新疆建省后，后来虽仍有问题，但大局一直稳定至今。

而收复新疆立有头功的刘锦棠被任命为首任新疆巡抚。刘锦棠是左宗棠后罕见的帅才，像后来的许多大员董福祥等都曾是他的部属，可惜甲午年他刚50岁就去世了，否则以他为帅，定不会让小日本得逞。

光绪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1885年9月5日），左宗棠在福州病故，享年七十三岁。当时正值中法战争，他在临终前口授遗折时说：

“而越事和战，中国强弱一大关键也。臣督师南下，迄未大伸挞伐，张我国威，怀恨平生，不能瞑目！”

左宗棠逝世的消息传出，福州“城中巷哭失声”。27日，清廷发布上谕，追赠太傅，谥号“文襄”。入祀京师的昭忠祠、贤良祠，并建专祠於湖南及他所立功的诸省。在北京的李鸿章伤痛之余，写下一副挽联：

周旋三十年，和而不同，矜而不争，唯先生知我；

焜耀九重诏，文以治内，武以治外，为天下惜公。

（题图是老帅左宗棠，配曲怀念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