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因为口罩的原因,十一原定的一家三口假期计划变成了各守一城遥望自度,我一个人回老家陪老父亲过节。以往回趟老家就像掏把火一样来去匆匆,吃顿午饭的功夫感觉话都没说几句就要返回,即便回家住下也就是住一晚上,因为还要去先生老家看望叔姑和姨舅几位老人。这个假期我一个人安心陪老父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兄弟四人,每家一个儿子,就我一个女儿;四个弟弟都生了儿子,也就我弟有一个女儿。两辈人两个女儿都在父亲这一支,父亲喜欢女孩胜过男孩。儿子和孙子是父亲的腰杆,但我和侄女才是父亲最亲的那两个孩子。我模样性格都随父亲,从小没让父母操过心,侄女又是我的小翻版,时隔25年的大小套娃,我们俩最懂父亲的心思,也最合父亲的心意,父亲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们俩回老家。</p><p class="ql-block"> 我是2号回去的,在弟弟家吃完午饭,下午带着老父亲和侄子们去泡温泉,老父亲照例不问自答地招呼乡邻:闺女带我去洗个艾山汤。那种老人家对子女的满足和傲娇充溢着满脸满眼,也让一年回来三两趟的我内心有着极大的汗颜。</p><p class="ql-block"> 泡温泉回来天已全黑,农村的夜格外的黑,没有灯光的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弟媳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侄女小两口下午从青岛刚回来,一大家子人乐乐呵呵地吃饭喝酒话家常。老父亲不喝酒,吃饱饭就划拉了一盘子骨头菜汤回老屋喂他的两条狗,父亲现在一个人住,两条狗是他的伴儿。8点多我们刚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院子外就晃动着父亲老年手机那极强的光束,喊我的名字,问我还不回去嘛;侄女说:爷,你怎么还特意来领我大姑嘛,我大姑耍会儿自己就回去了。父亲说,天黑怕乃大姑害怕。我赶紧跳下炕,跟着父亲手中的光亮回去。80岁的老父亲可能不知道我手机也有照明功能,坚持来领他50多岁的女儿回老屋。这一小段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去的路,在父亲佝偻的晃动的身影里,楞是跳跃出无尽的光亮和莫名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早上5:00村委统一做核酸检测,村里也正好赶集。天不亮就听父亲在东屋窸窸窣窣进进出出,我知道他肯定是先去做完核酸再赶集买点菜割点肉。军人出身的父亲一辈子严谨自律,做事向来赶早不赶晚。因为有父亲给我盯着时间,比较自律的我也故意赖床不起,等着父亲来催。果然,父亲问我还不起嘛,你弟在下面排着队呢。等我起床洗嗽完毕,出了街门,发现老父亲背着双手早已等在那里。父亲仍然是佝偻着瘦小的身子,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在雨后深秋的风中,带着他的女儿去村委大院做核酸,我仍然是那么默契地跟着父亲身后,不用去想要去哪里,要走多远,心底深处的小窃喜突然冲了出来,此时此刻的我们仿佛定格了五十年的父女情,从幼年到年过半百,我们一直就这样走着,只是我们忙于所有我们感觉该忙的事务,而忽略了这份最朴素也最珍贵的画面。儿时的感觉就那么一下子回到了眼前,一件件历历在目,愈来愈清晰,小小的我像尾巴一样形影不离地跟在父亲高大的背影里,上山捡蘑菇下河去捞鱼,干农活忙修理,我都是父亲最好的帮手。小时候的父亲是堵墙,挡风挡雨给了我们所有的庇护。眼下,父亲瘦小单薄佝偻的身影,倒显得我格外挺拔高大,小时候女儿对爸爸无上的崇拜慢慢长成了现在对父亲无尽的爱戴。</p><p class="ql-block"> 侄女小两口提前回青岛了。侄女从小是父亲母亲带大的,父亲对侄女是极其宠爱的。在侄女的心中,她是爷爷最珍贵的宝贝,无他。工作后,三天两头和爷爷打电话嘘寒问暖,一个月回趟老家陪爷爷说说话儿,她能随时捕捉到爷爷情绪的低落并及时反馈给我。因为有侄女的问候,还有弟弟弟媳的照应,尽管我回老家次数不多,但对父亲的生活是极其放心的。今年夏天弟弟弟媳张罗着给父亲的老屋重新装修了一下,十一假期他俩忙着苹果摘袋,我正好回来帮父亲归整一下新装修的老屋,添置点零碎用品。父亲对焕然一新的老屋更加珍惜,这里装载着他一生的记忆和归属。母亲在世时的柜子缝纫机等还是摆放在老位置,现代的簇新和过去的陈旧竟没有丝毫的违和,老物件让我在崭新的陌生中第一眼就找到了家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父亲退休回到老家,吃了半辈子的食堂,一个人能凑合一口就不愿费事做饭,这也是我唯一挂念他的地方。接下来的两天,主要是收拾家当和做饭,也适逢九月初九老人节。父亲跟在我的身后干这干那,主动给我打下手,不是扫地擦灶整理冰箱,就是帮我摘菜洗菜烧火做饭,完全和平日的父亲判若两人,时不时地听我嘟囔和嘱咐两句,也是满眼开心和喜悦得像个孩子。我做好一个菜,父亲就给弟弟弟媳先送去一些,这样他们摘袋回家就能吃上现成的;我也给父亲留出一些晚上吃,因为我知道我一走,他又恢复到原来那个不爱动手做饭的老样子。时光给了我们足够成长和角色互换的时间,让子女慢慢长大的同时,催促父母慢慢变老,像孩子一样依赖子女;时光同样也留给我们反哺的机会,像呵护孩子一样呵护敏感脆弱渐渐老去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我在老家陪父亲住了四天,我5号下午回来的,6号单位要值班。父亲送我时村里人问,怎么不多住天这么早就急着回去。父亲早早地伸出四个手指,说:回来住了四天了。父亲满眼的满足和自豪里藏着我能看出来的深深的不舍和失落,那时,我眼底有泪,发动车子不敢和父亲多言语一句。但回来的路上回味着和父亲朝夕相处的四天时间,内心又是欢喜愉悦的,也盘算着下次回家的日程安排。</p><p class="ql-block"> 当晚,侄女微信我,说我走后,她爷在家里躺了一个下午,我打岔说难得乃爷烧火炖菜,躺热炕头很舒服的。侄女说,俺爷说,乃姑走比你走心里更难受。侄女又说,大姑,我真没想到俺爷那么疼你,那么不舍得你。我故意回复了哈哈哈,而眼里却冒出了泪。因为我知道,唯有我才是父亲心底无可替代的那个小女孩。</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们有限的陪伴给了父母无限的满足和期盼,在这有限的陪伴里,用心陪,用爱伴,少留遗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10.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