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陈丽萍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黄金周这几天宅家,突然想起暑假里关注的视频号“小波的XX”一个月没看了,于是特地翻出来,发现小波最近一条更新是在9月底,他说由于摊位租期到期以及深圳防疫的管控等原因,决定离开深圳到别的城市去寻找发展机会。我一下子有点愣住了,小波的视频号是8月初偶然刷到的,关注他(除了两个与工作有关的视频号,我只关注三个号)有两个原因:一是觉得这小伙子为人勤快,对人诚恳,做菜干净;二是我把他代入了弟弟的角色里。多年前,弟弟独自到深圳工作,我常会担心他吃得好不好,一个人租房住会不会在某个深夜里感到孤独,会不会想念他的爸妈和老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8月初,21岁的贵州小伙子小波独自一个人来到深圳打拼,他租了一个单间,买了推车,开始做夜宵档生意,卖炒粉炒面等。他的摊位在一个电讯类店铺的门口,每天营业时间从晚上6点到12点,租金一个月800元,炒粉卖8元一份。从8月初到9月底,2个月的时间,他的小生意慢慢变好,有了一些熟客,甚至有粉丝专门从广州开车过来只为了吃他一碗炒粉。</p><p class="ql-block"> 评论区里都是温暖的鼓励:</p><p class="ql-block"> “小波,你是好样的,看好你!”</p><p class="ql-block"> “小波,你的粉卖得太便宜了,这样会亏本的。”</p><p class="ql-block"> “小波,你不要老用塑料杯喝水,对身体不好,你买一个杯子装水喝呀。”</p><p class="ql-block"> “小波,看到你,我想到了我在外打拼的儿子,他也跟你差不多年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细细碎碎的评论里,我感觉这些粉丝很多都是妈妈级的。</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很为他高兴,想着等什么时候上深圳探望弟弟时,一定要专门过去吃一碗小波炒的粉,跟他说一句:“小伙子,加油!”</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对自己说,也许离开深圳对小波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深圳的确是个很繁荣的大城市,但是,疫情管控时期,小线城市应该有更多的适合餐饮的机会吧。</p><p class="ql-block"> 小波自己留言说:上班很累,总不能不上吧,挣钱很苦,总不能不赚吧,年纪在慢慢增长,就不要再任性了,你可以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但你要做你应该做的事。</p><p class="ql-block"> 那么,除了祝福,我没有其它话对小波说了。我知道,一个脚踏实地的人,总不会饿着肚子的,路,会越走越宽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波只是芸芸众生中极普通的一个,每个人在自己的轨迹里,演绎着自己的悲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傍晚七点左右,暂别了白天的忙碌,沮丧的我在梁先森的搀扶下来到了医院创伤科急诊室,这个点了,里面人却不少。我有点尴尬,还好有口罩挡住了脸,我硬着头皮迎接了众人的注目礼:两条白大腿上刺目的大片大片的红(早上七点被一锅热粥烫伤,过去了十二小时),右膝上那烫伤最严重的地方,一串串的大小水泡,其中有个鸽子蛋般大小的水泡里面的积液随着我边走路边晃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直接走过来盯着我大腿问:“哎呀,你这是烫伤的吧,怎么烫得这么严重呀?”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阵激动的哭喊声让大家转移了注意力,只见几米外一位中年妇女哭倒在地上,几位亲属边安抚她,边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搀扶起来。一交警同志站在旁边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这边现在这位家属情绪很激动,不同意司机提出的赔偿金额……”</p><p class="ql-block"> 旁边的人说这女人的儿子才十来岁,在路边站着等人时,一辆摩托车不知怎么冲过来把他撞倒,听说伤得不轻呢。我有点难受,才十来岁的孩子呀,希望只是外伤,否则,这个家庭就毁了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护士在叫我的号了,我进诊疗室在医生对面坐下。</p><p class="ql-block"> “你烫得有点严重啊,是二度烫伤了,怎么弄到的?”</p><p class="ql-block"> 我把大概情况陈述了一遍,医生说先注射破伤风针,然后用无菌针头刺破大水泡排出里面的积液,回去后坚持涂药,在伤口结痂之前,至少一个星期不能洗澡。我心里暗暗叫苦,觉得自己有点太倒霉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个妈妈慌慌张张地抱着半昏迷状态的孩子冲进来,我忙让医生先给孩子看。</p><p class="ql-block"> 医生让把孩子放在床上去检查。</p><p class="ql-block"> “他从这么高的桌子上摔下来,”孩子妈妈比了比胸口,“在家呕吐了三次,一直喊头晕,想睡觉。”</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脸色苍白,轻皱着眉头,只有眼睫毛偶尔颤动一下。我的心揪紧了,右手攥着拳头,左手扯紧了梁先森的衣角。</p><p class="ql-block"> “拿这个去挂号、缴费,要先拍个片子,看看脑部情况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在护士的帮忙下,这位妈妈抱着孩子走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到注射室排队打了破伤风针之后,又回到了诊疗室,医生给我处理大水泡并涂上消毒药水。整个过程,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吧,那位妈妈抱着孩子拿着报告又进来了。</p><p class="ql-block"> 医生接过报告单,边看边说:“片子上看不出明显的异常来,但是孩子现在仍然嗜睡,建议办个住院手续输液观察。”</p><p class="ql-block"> “不住院行吗?我想带他回家,家里没人,我自己带俩孩子,家里还有个在吃奶的娃,出来医院时叫邻居帮忙带一下,我得回去啊。”</p><p class="ql-block"> 我鼻子发酸,两步走到孩子妈妈面前:“我不知道孩子伤得怎么样,但是现在是晚上,你带孩子回到家,半夜里万一有个什么状况,你说怎么办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摔伤这事可大可小,在医院住一晚,有专业的医生护士看着放心啊。”</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那吃奶的小娃,不可能让邻居带一夜的呀。”这妈妈看起来六神无主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你打个电话给亲人或朋友看,找个人来医院陪一晚啊,要不就请护工啊。”我语气有点急了,梁先森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别管太多。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我转身从诊疗室走了出来。走出了十多米,回过头看了一眼灯火中亮如白昼的急诊室,我有点恍惚:这个地方,它到底见证过多少的恐惧、无奈与痛苦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关于医院的经历,想起来大多数都是不愉快的。那次到市人民医院做一个常规复查,被一阵呼喊声止住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xxx,加油!xxx,加油!……”</p><p class="ql-block"> 十多个人簇拥着一张被医生和护士快速推动的移动病床,他们边走边齐声对昏迷中的患者大喊。我的眼泪刷地就出来了,这是刚从外科楼做完手术要转移到住院部的患者吧?医院里人们神色匆匆,焦灼满面,此刻却都停下了脚步,往两旁让开了道。这一分多钟的驻足,心里是不是也起了涟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时候,悲伤也许是无声的,被调成了静音模式。人的悲喜,并不完全相通的吧?有时候,笑着说出来的,也许是最云淡风轻的那一段,而你,以为那就是别人经历的全部。</p><p class="ql-block"> 也许,只有在想起童年的时候,才会舒心地开怀畅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两天晚上,跟个老朋友唠嗑,他得知我这半年来工作日一个人在单位宿舍住,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p><p class="ql-block"> “好长时间才习惯吧?”</p><p class="ql-block"> 那一瞬间我破防了,我没马上回答,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意带着微笑说:</p><p class="ql-block"> “可不是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个走路带风的中年妇女,曾经一个人跨上南海邮轮去西沙看那片绝美的宝岛;曾经一个人跋涉千里去西宁,跟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组团来了个10天的青甘宁环线旅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个看起来不怕孤独,不怕独行的人,却用了一个多月才适应独居生活。</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独居生活是今年4月才开始的。出来工作以后,除了寒暑假,一直跟妈妈住在一起,现在妈妈搬到弟弟的房子去住了。妈妈刚搬走的那个月,我每天下班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先把电视打开,把音量调大,以前老在眼前晃动的身影不在了,以前老唠叨的那把声音不在了,30平米的宿舍,以前老觉得它很逼仄,现在觉得它怎么那么大,空荡荡的。以前我老笑话妈妈:</p><p class="ql-block"> “住学校多安全呀,晚上睡觉不用把大门反锁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大白天的,连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我都要检查是否把门反锁好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那种安全感,是妈妈给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医院里坐地痛哭的那位妈妈也好, 小波也好,你也好,我也好,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每一天,它都有自己的模样,可能是狂欢,也可能是独喜,可能是嘴角含笑,也可能,眼中有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当你觉得读书很苦的时候,你应该去看看凌晨三四点钟的街头;当你觉得生活很苦的时候,你应该到医院去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无论生活给予我们什么,请用力地、认真地生活,因为除去睡眠,人的一天只有一万多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人生是一场不容易的修为,不必因抬头仰望而自卑,也不必因低头俯视而自得。把目光放平,坚定地走自己脚下的路,这,就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