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亲

红豆杉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我的父亲,是海南儋州八一糖厂的一名老军工。父亲曾经被多次评为优秀共产党员,连年的先进生产工作者,父亲还是广东省的劳动模范。父亲为开发海南建设海南贡献了毕生精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1953年,年仅20岁的父亲抛下父母和怀着身孕的母亲,应征入伍成了一名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从此戎马从军。部队驻扎在海南岛大致坡一带。1957年父亲随大部队转业到了海南八一农场。如今65过去了,父亲的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了“开发海南建设海南”的大业。现在他重病缠身与世长辞,即将长眠于自己垦殖的橡胶园里。 收到父亲生病住院消息的时间是2016年8月21日,彼时我们和亲家及子孙正在桂林休假。于是我和先生撇下儿孙和亲家果断地购买了第二天桂林飞往海口的机票,当晚9点多我们就回到了八一医院替换已经陪护了父亲三天的保姆。2016年8月24日,我和先生坐出租车带着父亲到儋州人民医院看病。父亲生病期间兄弟姐妹都竭尽全力往返轮流照顾父亲。父亲入院至今一年多的时间里,先生一直陪伴着我。这一年的十一月初,我们再次回到八一住下来,每天给父亲炖汤送饭,和先生一起给他擦身洗脚,送了两个月的饭,见证了父亲的所有痛苦。医生交代:你们父亲病很重,不久就会离开你们。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早。2017年11月16日的晚上10点30分,父亲停止了呼吸。父亲撇下儿孙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是夜,我辗转反侧难于入眠。迷糊间恶梦缠身: 几个面部狰狞丑陋的彪形大汉,扭着父亲骨瘦如柴的胳膊,架着瘦骨嶙峋的父亲,拼命拉扯着父亲朝着一条阴森森的隧道里拖。想来或许那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必经之门。父亲撑着着已经变形了的头和脸,大声呼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那个地方”。父亲又回过头来朝着我喊:“阿琼救救我,快来帮我,我不去那个地方,你救救吧!”我惊悚地看着这一切 ,恐惧笼罩着我的心。我想救父亲,却害怕得腿脚不听使唤,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在怪石嶙峋的山巅上飞奔起来。那群面目恐怖的大汉放开父亲,转身朝我追来。他们的指尖不时触碰到我那迎风飞起的衣角,拼命追赶着,直至我跑不动,飞不起来,噗通一声跌在山石上。尖利的石头割破了我的手脚,鲜血直流,疼痛不已。一阵眩晕,忽然看见了母亲。母亲对我说:“琼,你救救你父亲吧!”我惊悚地睁开眼睛,母亲却化作一缕青烟飘然而去,只留下了一片迷雾。我惊异地盯着那片迷雾,耳朵里回想着母亲的叮嘱,于是我再次回头看父亲,却发现父亲已经被推进一尺见方的棺材里。父亲站着依然不屈地仰着头。父亲在和命运,和病魔做着最后的抗争。棺材里的泥水已经淹没到父亲那细细的脖子上,只见父亲肿得发亮的脸颊和张着变形了的嘴,呼吸困难,很费劲地在拼命地挣扎着,撕心裂肺地操着他那已经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救救我。。救救我。”盯着恐怖的场面,我本能地再次不顾一切地要逃离,于是在陡峭的山上左突右冲,却总是有人一直追着我,怎么也甩不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追上了,时时刻刻就要被抓住了。心里很着急,腿脚却迈不开,以至于身心疲惫,大汗 淋漓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我。我回过神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恶梦。想着梦里的情景,明白不仅是父亲舍不得儿孙,放不下我们,更多的是父亲留恋生命的美丽。先生轻轻推开房门对我说:“已经5点多了,你该起床出门搭飞机回八一了”。于是头昏脑胀的我彻底清醒,即刻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往南宁国际机场。早上7:50分,飞机哄鸣着冲破厚重的云层,载着悲痛的我,飞向海口美兰机场。中午一点,兄弟姐妹汇聚八一,直奔陵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又是一夜无眠。一天的舟车劳顿, 我们坐在父亲的灵堂前,守着父亲的灵柩,心情异常沉重。风高露重夜深沉,木鱼 声声佛歌传。阿弥陀佛的诵唱一直萦绕在灵堂上空,传向黑沉沉的胶林里,传向远方。我们守着父亲,盯着那具冰冷的,里面躺着父亲的棺木,看着四周黑魆魆的橡胶林,听着荒野外各种虫子的嘶鸣声,我的脑海里全都是父亲生病之后的一年多所有的点点滴滴。许是这一年多,自己多次飞机往返回八一看望并照顾父亲,陪伴父亲,炖汤,端水喂饭,擦身。接触父亲多了,父亲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悠,他那因病痛苦的模样,挥之不去。更为神奇的是:在木鱼声声中唱出的诵词里,都能真实听到的是我们父亲的声音在祷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有太多的悲哀。因为父亲病得太痛苦,而我们则无法分担他的痛苦。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多。天就要亮了。吉时一到,父亲就要永远离开我们到另外一个世界了。想到今后不再有父亲,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进了嘴里,又咸又涩。即便很悲伤,也有一丝丝的宽慰。毕竟父亲就要和母亲在天堂相聚了,父亲就要在天堂里再次携手母亲相伴百年了。我悲哀地想着已经辞世多年的母亲独自一人在天堂里孤独了二十年。如今母亲终于等来了她心爱的丈夫。等到了我们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抬头仰望着深邃悠远的苍穹,只见星星在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过了一阵忽然感觉天更黑了。那是黎明前的黑暗。不一会儿,天边泛出了鱼肚白。片刻,火红的太阳跃出山岭。须臾,灿烂的阳光便撒满了大地。只见崇山峻岭延绵不断,碧绿胶林层峦叠翠,青山与翠林围绕着陵园。吉时已到,再次点燃香烛,跪在父亲的灵柩前,替未能到现场和父亲告别又曾经细心照顾过父亲,深得父亲喜爱的先生以及外孙们给父亲烧了几柱香烛。祈福保佑我们老少平安,吉祥如意 。和父亲最后告别的仪式开始了,悲痛的泪水差点滴到父亲身上。此刻父亲清瘦,安详的面容刻在了我的心里。在灿烂的阳光下,在阵阵的炮竹声中,我们送走我们的父亲。愿父亲的天堂之路平安顺遂!愿父亲在天堂没有疾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令我惊诧不已的是在和父亲最后的告别中,在送父亲最后一程的时候,那场景居然与我在梦境里的恐怖,竟然有着天壤之别。父亲很安详。初冬的阳光很灿烂。都说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我终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一年多以来的所有辛苦以及压抑在心头的重负和全身心的恐惧疲惫,随着这一声深深的叹息烟消云散。阳光重新回到了我心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琼2017年11月16日深夜至18日临晨随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说明:这是几年之前在父亲灵柩前即时有感而发,也是我的第一篇习作,因为转载格式不同,难于编辑,有不足之处,请多担待。</span></p> <p class="ql-block">在门诊大厅给父亲喂午餐</p> <p class="ql-block">先生推着父亲在儋州医院门诊做CT检查</p> <p class="ql-block">2016年11月我们再次回到八一。每天到总场医院给父亲送餐喂饭。</p> <p class="ql-block">给父亲洗脸</p> <p class="ql-block">给父亲洗手</p> <p class="ql-block">给父亲洗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