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庄哥

学院兰老师英语

<p class="ql-block">  爸一岁丧父、六岁丧母,姑妈于是改嫁回娘家村,照顾年幼的爸。然,好景不长。姑妈生下表哥一年后去世,留下年仅十五岁的爸和一岁的庄庄哥。</p><p class="ql-block"> 爸三十岁时有了我,我的记忆里也开始有了十六、七岁的庄庄哥。爸在城里工作,哥在山村老家,相隔八九十里路。年幼的我,不知道哥在家和忠厚老实的姑父是咋过的,只看到爸把领下的工作服和翻毛皮鞋都送了哥。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钱紧。爸怎么牵挂哥,我不懂,只知道哥结婚前,爸要把家里最值钱的缝纫机送给哥。妈流着泪、熬着夜,给我们姐弟三人赶完了过年的新衣,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缝纫机。</p> <p class="ql-block">  哥娶了嫂子、生了孩子、有了家,过年时常常提一袋山核桃、带着孩子们坐火车来我家。妈备了酒菜,爸眯着眼和哥边吃边拉家常话。哥是老实人,爸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多余的话。</p><p class="ql-block"> 爸:“冬天在家干什么啦?”</p><p class="ql-block"> 哥:“在山上下了夹子,套獾。”</p><p class="ql-block"> 爸:“能套下吗?”</p><p class="ql-block"> 哥:“能。”</p><p class="ql-block"> 爸:“有人收吗?”</p><p class="ql-block"> 哥:“有。”</p><p class="ql-block"> 爸:“山上安全吗?”</p><p class="ql-block"> 哥:“有野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姑父去世后,哥更是长成了地地道道的山里汉子。黝黑的皮肤、消瘦却结实的身板、憨厚的笑、真诚的眼。眉眼越来越像爸,真应了“外甥像舅”。</p><p class="ql-block"> 哥是个勤劳简朴的庄稼汉,农忙时挑粪浇水侍弄庄稼,农闲时帮人垒石头砌墙,下苦挣零花。不知不觉,哥的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了,相继成家、也离开了家;哥也老了,干不动石头活了,和嫂子一起守着老巢,在地里倒腾着花椒、香椿,虽然辛苦,却也能解决基本的生活开销。爸也上年纪了,平时嘴上不多提哥,遇到家里过大事儿,爸总是期盼着,去巷口望了一趟又一趟。</p> <p class="ql-block">  五年前,爸走了。出殡的前夜,哥守在灵前。没有捶胸顿足的嚎哭,也没有煽情的话语,就那么坐着,累了就躺下睡会儿,表情平静。爸叶落归根回了老家。从出殡、到一年三、四次的上坟,这几年我们和哥的来往也多了起来。开春,总能吃到哥采的香椿芽和槐花;夏末,哥的花椒不好卖,我们就带到城里,帮忙卖个好价钱;秋天,柿子红了,哥给我们留的软柿子真是甜透了心。知道我的机构开灶,哥在地头、崖边种了不少南瓜,每年十月初一回老家上坟,我后备箱都被哥塞满了长的、扁的、大的、小的各种南瓜。</p><p class="ql-block"> 爸走后,到了知天命年龄的我,也越来越能体会爸和哥之间那特殊的亲情。那是爸和姑妈的姐弟情的延续,是两代没娘孩子的共情,是超出了普通的舅舅外甥、类似于父与子的骨血情。</p> <p class="ql-block">  爸走后第六年,哥也病倒了,一辈子不进医院的哥,这次一病不起,仅多半年时间就撒手归西了。</p><p class="ql-block"> 爸依旧是牵挂哥的。哥倒身的前夜,爸来到弟床前,不笑、亦不语。我们明白爸的心……</p><p class="ql-block"> 今天,哥要远行。我们凌晨四点冒雨出发,去送哥最后一程,也替爸看哥最后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的庄庄哥,就这么走了,冒着雨,去和他的舅、我的爸相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雨还在下。漆黑的雨夜里,我仿佛看到一处盈着橘黄色灯光的小屋,屋里炕上的一方小桌旁,爸和哥正举杯对饮畅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