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寨里的“两碗”轶事

雁南飞

<p class="ql-block">小说(十月征文大赛)</p> <p class="ql-block">苦水寨的水不苦,可为什么叫“苦水寨”却不得而知,反正从祖辈们的手上一直叫到现在。</p><p class="ql-block">苦水寨里的小溪边有一口老井,寨子里的人们都去井里挑水喝,井水不苦,反而还有一点甜味儿。</p><p class="ql-block">小溪边有一间破泥小屋,住着一对孤儿寡母,破泥屋冬天进风,夏天漏雨。母亲老掉了牙,儿子已过中年,虽有一副好身板,可长得满脸“大麻子”,还蹋鼻梁,就这样的条件,讨不着媳妇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儿。寨子里大家伙儿都喊他“阿大麻子”,他也乐呵呵地应着,从不跟人脸红,这引为寨子里的一件“怪事儿”。</p><p class="ql-block">苦水寨的日子就在大家伙儿的“阿麻,阿麻”声中悄悄地过着,如同一潭死水般寂静。</p><p class="ql-block">不知哪天,平静的苦水寨有点儿炸开了锅——阿大麻子带回一个年轻女人。</p><p class="ql-block">只是这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蓬头垢脸的,走路时有点踉踉跄跄,好像会摔倒的样子。寨子里的孩子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瞎起哄:“大麻子,破屋子,烂罐子,捡到一个疯婆子……”</p><p class="ql-block">孩子们唱唱也就算了,寨子里的大人们是不会跟毛孩子一般不懂事理儿的,大家伙儿知道阿麻家的不容易,能捡回一个女人凑合着过也是件好事儿,心里也是替阿麻高兴的。</p><p class="ql-block">可寨子里还是有一个平时说话刻薄,也口无遮拦的“阿狗”喜欢挖苦人家阿麻,还当着阿麻的面说阿麻这辈子就这样的命,捡个烂女人过日子。</p><p class="ql-block">阿麻老实巴交,知道自己的家境,也不在乎阿狗说什么,总是一笑了之。</p> <p class="ql-block">自从阿麻捡回来的女人来到阿麻家后,脸也干净了,蓬乱的头发也被阿麻洗得干干净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有点儿女人的模样了,还穿上了洗得干干净净带补丁的花衣服,大家伙儿估计那是阿麻他娘年轻时穿破了没舍得扔了的衣服。</p><p class="ql-block">后来,阿麻让他的“女人”在小溪边的一座废弃了的砖瓦窑里安了家。砖瓦窑被阿麻打理得干干净净,阿麻还把自己睡的那张床也搬进了砖瓦窑里。白天阿麻下地干活,照顾他娘,晚上则睡在砖瓦窑里照顾他的“女人”。</p><p class="ql-block">阿麻的女人被阿麻娘俩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慢慢地脸上变得白白胖胖起来,越来越像个女人了,这又引为苦水寨的一件“怪事儿”。</p><p class="ql-block">寨子里的人们看到的阿麻的女人总是坐在小溪边的砖瓦窑前晒太阳,却从不说话,也没笑脸。阿麻的女人很会吃饭,一顿要吃好几碗,阿麻娘俩看着这个渐渐水灵起来的女人,脸上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有时寨子里在井边小溪里洗衣服的娘们儿没事儿也会凑到坐在砖瓦窑边阿麻的女人身边去问上几句,可阿麻的女人从不说话,唯有问到她吃饭了没,吃了几碗时,阿麻的女人会说:吃了,吃了两碗。每次问,每次都是“两碗”,从没多一碗,也没少一碗,这又引为苦水寨的一件“怪事儿”。</p><p class="ql-block">时间久了,阿麻的女人在寨子里人们的口中有了个名字,大家叫她“两碗”。人们下地干活经过砖瓦窑前看到阿麻的女人时都会笑呵呵地说上一句:“两碗”...又坐门口晒太阳了啊。可阿麻的女人还是那样没笑容,也不说话。</p><p class="ql-block">寨子里的孩子们可不敢像大人们那样凑到阿麻的女人面前去,每次只是远远地好奇地看着,有时顽皮的毛孩子还会捡起小石子朝着阿麻的女人扔过去,这时阿麻的女人也会站起来朝着孩子吼上一声,孩子们吓得一溜烟跑开了。</p><p class="ql-block">苦水寨的日子就这样在“两碗”口中的两碗里静静地过着,还是如同一潭死水般寂静。</p> <p class="ql-block">可在一个夏日里火辣辣的午后,苦水寨在阿麻的悲嚎声中炸开了锅——阿麻的女人“两碗”死了,淹死在砖瓦窑边那口老水井里。</p><p class="ql-block">听几个惊魂未定的毛孩子说,他们几个孩子在井边玩耍时,寨子里阿狗的儿子一不小心滑到了满是井水的老井里,吓得他们哇哇大叫,是坐在砖瓦窑门前的“两碗”听到叫声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扑到井口边用手拉住了快要沉下去的孩子,可就在“两碗”用尽全力把孩子拽上井口的档儿,“两碗”用力过猛,失去重心,孩子滚到井口边,“两碗”自己却掉下去了。</p><p class="ql-block">等孩子们惊慌失措地叫来大人的时候,井口边就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阿狗的儿子和漂浮在井水里的一双破塑料拖鞋……</p><p class="ql-block">后来从地里赶回来的阿麻瘫坐在井口边悲嚎着:“我今天为什么要去地里干活啊!我要是在家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了……”,泪水流满了阿麻的双脸。</p><p class="ql-block">阿麻的悲嚎声穿透了夏日里那沉闷的空气,震彻了整个苦水寨。阿狗也跪在井口边,脸上流下两行浊泪,还一个劲儿地抽着自己的耳光,耳光声在围观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响亮,一个接一个……</p><p class="ql-block">再后来,苦水寨的人们再也不到这口老井挑水喝了,唯有阿狗和阿麻两家还在喝这口井里的水,这又引为苦水寨的一大“怪事儿”。</p><p class="ql-block">其时,这苦水寨的老井里的水不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有点甜味儿,后来每逢清明时,苦水寨的那口老井边总能看到阿狗一家跪在那里烧纸。</p><p class="ql-block">阿麻家也经常能看到阿狗忙进忙出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