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释然

文盲丹

<p class="ql-block">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之前,我不爱说话,胆子还贼小。上高二那会儿,有个女学生被分尸在了住所对面的小树林里,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起夜上厕所。高三学习压力一来,下半期,我就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地方。除了房东,这栋楼里基本都住着学生,房子是旧式的那种大通间,大家都熟悉。唯独我的隔壁新搬来一位在医院实习的医生。</p><p class="ql-block"> 5月10号,距离高考27天。从进校那天起,我就知道高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三年我没有一刻松懈过,这一天也不例外。4:20的闹钟准时响起,我拉开灯,刺开惺忪的睡眼,开始新一天的学习。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门外传来嘻嘻索索的开门声,我以为是邻居下夜班回来了。想到昨晚睡前把大门反锁了,她用钥匙是开不了门的,便起身把小锁扭了回来。进屋后我继续看书,但门外还是嘻嘻索索的声音没完没了,索性我再起身把大门的锁扭开了,她稍微推一下就可以直接进来了。等我转身回屋,门外却没有动静。至此,事件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我神差鬼使的,直接把大门给开了,然后一个身影迅速蹿回楼梯口,那人站在楼梯口不动了,黑灯瞎火的,我啥也看不清楚,心口嗖的一下紧了起来,带着几分愤怒和几十分的害怕,对峙了不倒一分钟,各自整了句脏话。那人转身走了,我迅速锁了门回房间。后知后觉也突然觉了,刚才那厮,绝对是个坏人,心里害怕得紧,我拍了隔壁同学的门,她没应我。“咚,咚,咚咚咚”(这词要念第四声),这是多少石块,多大的石块接二连三冲击着这栋老房子的墙,重重的砸向惊魂未定的我。有多害怕呢?还是描述不出来。只在一瞬间忽然傻乎乎的以为,把灯关了他就看不见了。现在想来掩耳盗铃学到这里算是用到了极致。坏人坏得有多透,全在黑暗后,接着石头砸向窗户,穿过玻璃,冲进房间。我缩在墙角,半分不敢动弹。大概已经没有顺手的石头,可能扔石头的人也累了,当然天也蒙蒙亮了。战休。</p><p class="ql-block"> 我没哭,也没清理屋里的石头,也没有再敲隔壁同学的门,天亮了就背着书包去学校。路口遇到同桌,她应该和我打了招呼,我就跟着她,上学跟着她,放学也跟着她。她问话,我答不上来,就只跟着她。不再回自己住所了,一连好几天,直到盘缠吃得差不多了,她要回家,便把我带到电话亭,拿起电话示意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没有打给家里,神叨叨的拨通了大姐的电话。拿起电话也还是讲不出来话,不知多久,大姐一句:你是不是小XX,你搞囊样了?“哇”的一声,我哭出了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惊恐,无助,害怕……哭着把事情颠三倒四地讲给了大姐。挂了电话,同桌叫了几个班上的同学一起把我带回了住所,简单收拾了一下,除了石头,还有两根烟头,隔壁同学说第二天晚上有人来过,她不敢吱声,只叫我看看有没有少了点啥?可家里看上去跟我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一个穷学生又有什么可偷的。</p><p class="ql-block"> 当时这么大阵仗房东都不出来问问,突然能理解我拍不醒门的同学了。没怎么理会,大家就合计着重新给我换个住所。为了给我腾房子,家门被迫挤进他老乡住的一间小棚子里。搬家前房东下楼来查看损失了,可能是要问赔偿的,看我也不像好事的人,最后还退了100块钱的房租。</p><p class="ql-block"> 收拾停当,发现是少了些东西,毕竟贼不走空。经此一役,大家(平日里要好的同学)对我都分外关心,直到高考,每天轮着接送。万万没想到,我是在年满18岁的时候才需要上下学接送的!</p><p class="ql-block"> 老爸老妈得知后也匆忙从家里赶来,细问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跟人家有过什么过节……我能得罪什么人呢?平时说话的就那么几个人,得罪了眼下谁还轮着接送我?</p><p class="ql-block"> 高考前些天,老妈撂下家里一屋子的人和事,背着米和肉就来守着我了。直到今天内心仍愧疚不理解我妈,但有些亏欠总要长大些才看得见。高考这一战,也连累家门落了榜。后来好久好久,我不敢回头,一是打击太痛,二来有愧大家当年眷顾。我再勇敢,终究扛不起时代落下的一粒沙。</p><p class="ql-block">​ 以为这许多年过去了,负担会少一些,可今天提及却如病抽丝。那个模糊的阴影又膨胀起来,在黑暗里无限拉长……那些接连不断扔过来的石头,现在已经没有墙,也没有窗户挡一挡了,每一块都重重的砸在了我身上……十五年前我被吓到失语,十五年后仍心有余悸。明处的敌人真刀真枪该杀杀该打打,谁都痛快。暗处的仇家,不知来意就算了,还难解恐吓报复程度,最揪心的是无处安放的一腔愤恨,找不到宿主!</p><p class="ql-block"> 这块疤,从起初不敢触碰,噩梦连连,到后来提及一次就重伤一次。我在逃避和面对间挣扎崩溃,为这,我在大学主修心理健康,毕业后也从未间断过在心理护理上的学习,不为精进业务,只为疗愈自己。我用了十几年的光阴以为走出的阴霾,如今细思,极恐。</p><p class="ql-block"> 如果是世俗的阴鸷在我身上落了锁,我想,解开它的钥匙只能是放下!生活中,很多伤害都是一次性的,可因为我们的允许,这些伤害才像一把锯子,在心里来回拉扯。回过头来想想,紧握锯子的不是别人,是执念深重的自己。所以放下,自在。</p><p class="ql-block"> 是路过的疯子,是不明所以的仇家,是极尽妒恨的无知……总会在汹涌的时间洪流里烟消云散的。</p><p class="ql-block"> 愿我安好,内心宽广,始终自由!星辉不改,热爱人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