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最怕虫子,向来不敢逮蚂蚱。只有一次,自己领着孩子在地里玩,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我壮着胆子,挑战了自己一把。</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块刚收完黄豆的农田,孩子看见一只蚂蚱从眼前飞过,兴奋地飞追了过去。那种大长腿的绿蚂蚱,飞起来像架小飞机,很是漂亮。我一边撵着孩子,一边喊她慢点跑。蚂蚱每飞出几米,就落下来歇一歇,不等孩子近身,再次起飞。逗你玩似的,让四岁多的娃娃始终抓不住它。</p><p class="ql-block"> 一次次失败之后,孩子无奈地转身向我求助。瞅着小家伙喘得说不出话来,红扑扑的小脸上那双祈求的眼神,我实在难以拒绝。好半天,我腿脚追着蚂蚱,两手却始终不敢去捕捉。咋整呢?急中生智。我捡了一根黄豆苗,摘了一片豆叶。等蚂蚱再次落地,上去先是一顿乱抽,把蚂蚱打蒙了,然后拿叶子把蚂蚱捂住。我害怕碰到它的身体,怕它挣扎时那种过电的感觉。我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蚂蚱两条长腿的~型关节处,隔着叶子,依然能够感到一种难言的不适。它试图逃脱,不停地挣扎着,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仿佛听到了它声嘶力竭的呼救声。我的心砰砰地狂跳着,脸上发烧,头皮发麻,紧张的程度绝对不亚于那只蚂蚱。可是,面对孩子开心的样子,我必须得硬撑着,并强行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掩饰着内心的恐慌。</p><p class="ql-block"> 手里捏个活物,我不浑身都不自在,赶忙送到孩子跟前。看着蚂蚱四肢乱抓,孩子直摇头,不敢接。费尽心思逮住的,难道再放了它?小时候见姥爷逮蚂蚱,都是扯一根狗尾巴草,用那细细的茎秆从蚂蚱的脖颈后边穿进去,打嘴里出来,串成一串。蚂蚱挣不脱,也死不了,看上去很残忍。我没那胆量和勇气,不敢给它施此酷刑。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家。</p><p class="ql-block"> 才走了没几步,忽然一道影子迎面而来,吓得我赶忙止步。我以为自己高度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晃晃脑袋,冷静了一下,刚要抬腿继续往回走,忽然瞟见胸前有个东西,好像是破损的叶子。我抬起左手刚要巴拉,却惊异地发现是一只蚂蚱,一只大长腿的绿蚂蚱!蚂蚱的头朝上,两只鼓鼓的黑眼睛紧盯着我,两根长长的触须直刺刺地戳在头顶上,像两把利剑,在我浅色的衣服上,显得那么突出,那么庞大,那么骇人。</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简直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祈祷着它快点飞走吧。老天,这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我盯着蚂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它会主动攻击人吗?没听说过。我晕乎乎的,感觉时间那么漫长,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p><p class="ql-block"> 孩子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清楚,但大脑慢慢清醒过来。看它始终不动,我只好狠下心来,用发颤的左手,试着去抓它,希望它因害怕而逃走。那只蚂蚱竟然一动不动,任由我把它的腿慢慢地并到一起,捏住,再从衣服上扯下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头涨得跟斗一</p><p class="ql-block">大。一路上,我的两手各捏着一只蚂蚱,胳膊僵直地伸展着,像提着两只水桶,简直狼狈不堪。</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陪孩子看《动物世界》,我才恍然大悟。蚂蚱合群,多为群居,自投罗网的那只蚂蚱,应该是冲着我手里的蚂蚱来的。它是拼死相救,希望我能开恩,放掉它的朋友,否则便舍命相陪。我真没想到,小小的蚂蚱也有如此轰轰烈烈的友情,着实可歌可泣。</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或经历,注定毕生难忘。听外孙唱儿歌:“小蚂蚱,学跳高,一跳跳上狗尾草。腿一弹,脚一翘,哪个有我跳得高?草一摇,摔一跤,头上跌个大青包”我不由得又想起那件往事,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捉蚂蚱。一念之差,害了一对感情深厚的小生灵。虽然只是小小的害虫,但刎颈之交,自愧不如。</p><p class="ql-block">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对翠绿的大蚂蚱,一直飞跃在我的记忆里,挣扎在我的指尖上,并常常浮现在眼前,让我一次次忏悔。有生之年,我能做的就是多一些爱心,少一点伤害,并谨以此文,纪念它们之间那份壮美的情谊。</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