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至今我还觉得,水饺依然是我们北方招待客人的主食。在我们北方而言,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远方来客,煮点饺子吃,即是礼貌也是一种盛情。孩子出门打工、求学,都要吃上一顿饺子来送行,俗话说:“送行的饺子,迎行的面。”对于南方鱼米之乡的人来说,吃点水饺他们觉得过于简单,相对于我们正好相反,让身在北方的我们天天去吃白米饭,更是不习水土,全身起“鸡皮疙瘩”最起码我是这样子的。奶奶常常唠叨:“好吃不如饺子,好玩儿不过包饺子”看看这个饺子在我们这里是多么重要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读小学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就是临近中午放学时,如果肚子里的“虫子”翻江倒海,“咕咕噜噜”那肯定是奶奶在做好吃的了,还能感视到,在我家那后门口下,奶奶赤裸着上身不停滴翻滚着擀面杖、不停地抓着麻布袋用力的去挤压那些菜馅,挤压出来的汤子在凳子上滴滴答答。我家人口多,包顿饺子,我家就像过大事似的,奶奶忙上忙下,在那案板旁转来转去。我家包饺子可是别具一格,从不把肉捣碎,而是切成小方块,形成了我家独有的特色,听奶奶说,这样包出的水饺那才叫“香”不像现在的人,包饺子把肉捣成末,机械的去填满肚皮。我家包饺子的这种传统方式一直沿用至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也会包饺子,而且是从奶奶那里偷着学的,小时候,奶奶怕我们捣乱,在包饺子前先拧一块面团扔给我和妹妹,然后说:“一边去”尽管这样,我还是按照奶奶包饺子的手法,去捏一捏那块面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实际我初学包饺子还是在东小营村老舅奶奶那里下的手。对!是我四姑姑手把手的教给我去如何捏那一圈圈褶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舅奶奶家在大营镇东小营村,也就是说在村东姓王的那两家,那可是奶奶的娘家,朦胧中记得我老姥娘和扛着猎枪打兔子的舅爷爷,因为他们走得早,如今我还是有点模模糊糊,不过,还有一个叫海的舅爷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个子不高,黑黑的、廋廋脸庞。隔三差五的就步行来我家做客,同爷爷谈天论地,讲他们当八路时所经历的那些事,海舅爷爷有时也会同舅奶奶一块过来,奶奶更是比较热情的去包饺子、擀面条来招待为数不多的娘家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舅奶奶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我表叔),大女儿去了包头,二女儿嫁到了鹿家屯,三女儿出嫁去了王新屯,只有我四姑没有离开过东小营。对了,就在最近我才听说,我的表叔有个外号叫“老嘎”这个外号怎么来的,我也不必去追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寒假,奶奶告诉我去走亲戚,我和妹妹高兴的不得了,总认为又去陡河村的姑奶奶家吃“带帽”的大锅菜。当我们爬上了老牛车,父亲吆喝着向西走去,我才恍然大悟,奶奶要带着我们去很远的舅奶奶家,那时候在我的眼里东小营村显得是那么遥远,尤其是那颠簸的老土路,还有道两旁那些神神秘秘、稀奇古怪的老杨柳树,由于恐惧,恨不能插上翅膀一下子飞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父亲把我们三个人送到后,便匆匆的回了家。舅奶奶会喜出望外的把我们拉入屋中,还不断地向奶奶开着玩笑:“怪不得昨晚我打了三喷嚏,这不,今天亲家真得就到家了!”舅奶奶边说边钻到桌子底下,给我们摸东西吃,那储藏在茶壶中的酒枣是我的最爱,舅奶奶也是把我的裤兜装的鼓鼓的,然后叮咛四姑几句,把我们带到院子里去玩,她姐妹俩便坐在炕沿上七大姑八大姨的聊个没完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四姑(表姑),年龄同我差不了一岁,或许就是比我大那么一点点,十三、四岁的样子,在我眼里,她永远是我的姑姑,在奶奶那里她就是“四妮子”这是奶奶常挂在嘴边的话头。因为我舅奶奶家当时家境贫寒,子女又多,就连吃顿白面都是一种奢望,别说肉食了,那时候四姑就严重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放着奇异的光,我四姑从小就能说会道,聪明可爱,只是舅奶奶没有让她读更高的书而已,不然,也不会落到村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舅奶奶让四姑去院外的地窖里取红萝卜,听她说给我们包腥油红萝卜饺子吃,“红萝卜也能包饺子?”我不断的打着问号。我从小到大只知道,白菜、西湖和冬瓜包出的饺子特好吃,难道胡萝卜饺子也好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堂屋的老木床上,四姑抡起菜刀不停地“叮叮当当”敲打着案板,在案板上那剁碎的红萝卜像一堆小山。舅奶奶围着粗布围裙点燃了侧房的大锅,放到锅里的猪腥油“噼里啪啦”地跳跃着,满院子弥漫着阵阵烤肉的味道。奶奶也是挽起了袖子,用她那细长的手指不停地搅和着那红艳艳的馅,没有肉片,但是有腥油;缺少十三香,花椒大料更胜一筹,最起码有大盐也能够解决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舅奶奶边说边干着活,她把那个陶瓷罐子倒置过来,不停滴磕打着里面放了很久的面粉,当把一升多面落入盆中,舅奶奶摇着面盆对奶奶说:“少点,我去前邻去借一碗。”实际前邻就是我那个海舅爷爷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舅奶奶用力的擀着面皮,四姑和奶奶说着、笑着、包着。我和妹妹围在案板旁边,垂涎欲滴地看着她们,还是四姑了解我的心事,把一张面皮递到我的手里说:“英豪,你也试试吧!”我看了一眼奶奶,迫不及待的就拿勺子去挖那红红的馅子,四姑还不停地告诉我如何去挤压那饺子皮,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初次咋到的我,竟然捏的那几个“小肥猪”栩栩如生。“这小子手真巧”舅奶奶压着面皮不断地夸奖着我。自从四姑教会了我包饺子,逢年过节,我便成了我家包饺子的主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响午已过,那红艳艳的饺子终于摆上了炕上的小饭桌,我不会盘腿而坐,四姑扔给我一个枕头,我便一股脑的坐在了上面,心急火燎的就想去用手捏那刚出锅的饺子,我要尝尝这红萝卜饺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奶奶拿起筷子敲打了一下我的手指,我随机应变的把手转了个弯,拿起一双筷子,不屑一顾地低着头狼吞虎咽着,原来,胡萝卜饺子的味道是这样漂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舅奶奶端来了一大碗饺子汤说道:“原汤化原食,小子吃饱了吗?”我摸着肚皮说:“当然了,这么好吃,都吃撑了。”舅奶奶接着说:“半大小子吃穷了老子,把这半盘必须吃光了它。”在她的劝说之下,我使劲的往下咽,就像完成任务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我跳下炕头再次见到四姑时,她正坐在大锅旁,端着一个大碗,在碗里的饺子汤泡满了红薯干窝窝头。我心不在焉的问四姑:“四姑,你怎么不去吃饺子啊?”她喝了一口汤说道:“我不爱吃红萝卜,这饺子汤泡红薯饼也挺好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临近傍晚,爷爷的牛车来了,我们便告辞了舅奶奶,踏上了回家的路,奶奶在车上不停地对着爷爷唠叨:“这顿饺子吃了个精光,四妮还没敢去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妮没敢去吃。”这句话向一只钢针刺在我的心上,至今还时常荡漾在我的耳畔,假如说,我不去强吃那半盘饺子,假如说有今天思想,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后会无期。当然今非昔比,四姑的家庭条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那半盘饺子只是我自己心里的负担而已。</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