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瘦高高其实看到了黄昏，那一声叫唤是她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黄昏误会那个少了半截腿的男人是马文才，也许是不想破坏了他的形象吧！在她的心里，马文才高大、挺拔，是个真男人！她以前去看他参加“铁人三项”、“十项全能”比赛，为他尖叫，为他着迷，只是他永远只把她当普通同学，丝毫没放在心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跟他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马武略倒是把她视若珍宝，可是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家说，女人总喜欢找比自己强的、能让自己仰望的男人。所以，如果男女都按优劣分A、B、C三等的话，就会出现A男配B女，B男配C女，最后剩下C男和A女单着——A女的看不上C男，C男也不敢高攀A女。所以“剩下”的单身女人通常比较优秀，而男人却是别人挑剩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瘦高高也一样，她也期待自己的男人能让她仰望啊！只可惜，马武略不仅是因为受伤治疗不及时，骨头已经坏死，不得不切了半截，他灵魂同样平平无奇，没有能让她仰望的地方。如果非说要优点，那就是对她好。可是，光对她好有什么用呢？她还是无比怀念跟马文才在一起的日子，哪怕他在最后的时光里，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依然是有趣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把马文才的照片供奉在客厅里，每天给他上香，一有空就对着照片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武略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心里很清楚，她那么辛苦去找他、救他，不过是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她的心里只有他！他心里酸酸的，却不敢公开吃醋：跟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较什么真呢？而且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以自己的条件，如果不是眷恋着哥哥，她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别人更不可能看得上他，自己可能就只能一辈子打光棍了，所以他也只能忍着。人家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他也期待自己对她的好，能有一天感动她，让她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小心地擦拭着他的照片，对他说：“我今天看到牛黄昏了，她开着红色的小轿车，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你放心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照片里的马文才笑了。她的心里堵得慌！她本来不想提这事的，但她又总觉得马文才得知这消息应该会高兴，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所谓“爱屋及乌”，也许就是这样子吧！她很嫉妒黄昏：为什么她总能得到男人的宠爱？这边才刚离开马文才呢，转身就投入他人的怀抱！只可怜马文才，到死还牵挂着她，还怕她伤心，刻意隐瞒。她的日子倒是好过了，可是马文才呢？自己呢？……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因为她读得书多吧！”瘦高高自我安慰道，她轻抚自己的肚子，对着里面的孩子说：“你以后也一定要多读书，读好书，有文化了才有人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黄昏驱车回到家门口，远远地看到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鸿雁叉着腰指挥工人施工，父亲也混在工人中，挑着一担水泥沙石，弯着腰往楼上走。他大汗淋漓，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黄昏看了一会，默默地调头离开了：回去干什么呢？哥哥建房子自己没有半分贡献，回去只会又被鸿雁一顿挖苦讥讽。而且，这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的，自己突然跑回来，多疑的鸿雁肯定要追问原因。怎么说好呢？总不能把画眉的事抖出来吧？她觉得画眉肯定是不愿意公开这事的，这要是让鸿雁知道，事情只会闹得更大、更糟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开车往回赶，想争取在中午前回到，这样下午还能上班。早上她发信息请假的时候，Lisa很生气，她说“你这是通知我，不是请假！怎么就你事多，老是要请假！你的工作什么时候能完成？要是拖了后腿，今年我们部门拿不到‘金牌团队’唯你是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她总感觉自己的心绪有点游离，集中不了精神。不知道是因为头天晚上通宵没睡，还是因为早上看到酷似马文才的人在卖水果，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马文才那瘦削的脸好像总在她的挡风玻璃上晃，让她心烦意乱。她用力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清醒过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她的心绪实在无法平静。她想起了姐夫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哪还有半点老师的斯文？当年他追求画眉的时候，也是很殷勤的吧？当年她在他的心里就是女神啊，可是谁会想到，结婚十几年，他会经常打她？他说的那些话，哪句不像是刀子，深深刺入画眉的心里！那何止是没有爱，简直就是恨入骨髓，才能说出那么不堪的话来吧！但凡他对她有一丝信任，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把她说得如此不堪！</p><p class="ql-block"> 她又想起家齐，以前也是随叫随到，对自己百般呵护的呀！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不管不顾，冷漠如霜？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男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再珍惜？难道真的如鸿雁所说，他娶自己的时候没有付出代价，太容易得到了，所以显得自己很廉价？</p><p class="ql-block"> 她曾经跟家齐吐槽过：“为什么婚前那么多甜言蜜语，现在全没了？”。家齐头也不抬地说：“你见过谁把鱼钓上来了，还喂它鱼饵的？”。真的只是因为岁月的平静，冲淡了原本的激情吗？不，肯定不是的。他不是不懂浪漫和柔情，看看他对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就知道了，目光里温柔得滴得出水来——这原本是她独享的啊！可现在……黄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在作梗！</p><p class="ql-block">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的脑子很乱，头很疼，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揉揉额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砰……砰！”前后不过几秒，接连两声巨响，黄昏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撞上护栏，侧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来，高速上不知道哪辆车上掉下来一块尖角的大石头，黄昏没注意，直接压了过去。右侧前轮被扎爆胎，她赶着回去上班车速比较快，所以瞬间失控，撞上了护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在这个地方离收费站不远，黄昏很快被人发现，救了出去。系了安全带，伤得不重，但手和脚还是缝了几针，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出事的瞬间，黄昏第一反应是：“完了，又要请假了！Lisa估计又要发飙了！”，第二反应是：“儿子的口粮怎么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要打那么多的消炎针，黄昏只好给孩子断奶了。好在他已经有13个月大，黄昏也没那么心疼。只是这孩子竟然像家齐，是过敏体质。普通的奶粉一吃就起疹子，深度水解奶粉他又不肯喝。后来一个同事给她送了一罐益生菌奶粉，才终于解决了问题。只是那种奶粉只在国外销售，黄昏不得不每次找人海外代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工作她是万万不敢落下的，坐在病床上，依然用能活动的手指敲打键盘工作，电话也是接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终于回去上班了，Lisa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黑着脸。安排工作的时候，重要的、能出绩效的全都没她的份，只让她打打下手。黄昏主动申请承担更大的责任，领导冷冷地说：“别，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回头人家说我欺负你！再说了，你日理万机，事多得不得了，我可不敢把重要的活给你，回头你又请个长假，我这任务不能按时完成怎么办！”黄昏只好讪讪地搓着手，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年底，开始打年度考评了。这几个月她都是干一些边边角角的零散活，再加上Lisa对她的态度，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绩效不会好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公司里，员工可能对上层的大领导可以不管不顾，但对直接上司是必须讨好的，因为他们才是掌管着员工生杀大权的人。H公司的绩效管理是做得很重的，升级、加薪、配股……所有与员工息息相关的好处，前提都是要绩效好。而绩效到底好不好，很多时候并不主要取决于员工的能力和态度，而是在分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那些拿了重要的、能引起高层关注的项目，做成了不说别的，光项目奖就足以让人眼谗。而那些打基础的活，默默无闻，通常就是只能陪跑，分一点别人喝剩的汤。管理上说的“拿结果、强组织、做价值”，虽然强组织和做价值很重要，但通常能直接“拿结果”的人受到的关注会更多，获取的资源也更多。这就像网上说的，两个县的县长，一个提前做好基础工作，把防洪堤磊得结结实实的，经常检查，很多年都没有发生洪灾，因而没有引起上级关注，一直默默无闻；另一个县长则平时没管，发生洪灾了，各级组织人员抢险救灾，最终因为救灾有功，大获表彰，官升一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Lisa真的跟她沟通年度绩效结果时，她还是震惊了！——她的年度绩效竟然是C！无论从工作态度还是工作结果，都不应该是C啊！黄昏觉得很委屈，她原本是想着至少可以得个B的，及格嘛！一C毁三年啊，她刚经历“一孕毁三年”，好不容易过去一年，想着再熬两年就出头了，现在又添新伤！自己在生孩子的前一刻还在工作，在女儿手术住院和自己车祸住院期间，都一直不间断地工作，怎么还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不服，也不甘心！</p><p class="ql-block"> 可是Lisa的解释云淡风轻：公司每次考评都有10%强制打C的指标，别人都是全勤，天天加班加点的，就你请假最多，不给你打C，给谁打？</p>